第46章 人生旅途
作品:《南城小巷》 南久站起身走向珍敏:“能跟我出趟山吗?”
“现在?”
“对,现在就走。”
“好,我跟张江说一声。”
“我去开车。”
南久将车子停在山头,珍敏小跑过来,拉开车门。南久脚踩油门,车子掉头往山下疾驰。
珍敏坐在副驾驶,山道旁的树影快速掠过。她紧张地攥紧了安全带,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驾驶座上的南久:“你昨天晚上睡了没?”
“睡不着。”
南久眉头紧拧,脸上没什么血色,双眼却依旧炯然。从昨天到现在,南久给珍敏的感觉彻底颠覆了过往的印象。曾经那个态度懒散的少女,不知何时长成一棵冷静的参天大树,这份沉静的力量,竟让珍敏心底隐隐发怵。
南久察觉到珍敏的目光,出声说道:“我可能得麻烦你一件事,你听完后如果不愿意,可以拒绝我。”
“什么事情?”
“我刚才联系了李虎,他人在外面,今天赶不回山里。我本来想花点钱请他做个中间人,但现在时间紧迫,估计指望不上他了。”
南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余光扫向珍敏:“你……愿意跑一趟吗?”
珍敏曾在黑石洼村生活过,熟悉那里的地形和人家,对村里的妇女也多有了解。谁家什么情况,她心里大致有数。如果由她亲自去,不仅能省去不少沟通的麻烦,找起人来也更熟门熟路。然而这层旧疤,南久能揭过,但她不能代表珍敏。毕竟,黑石洼村对珍敏来说,大概是这辈子最不愿踏足的地方。
车内安静了几秒,南久再度开口:“没事,我就随口一问。待会儿我再问问李虎那边有没有名单……”
“我去。”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珍敏转过头,“与其让他们挨家挨户去问,不如我去。我大概知道哪些人家和李虎走得近。”
南久绷直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松了下:“难为你了。”
“别跟我说这些。当年那件事,我一直没机会好好谢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和张江一定尽力。”
南久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要说南久在社会上打拼这么多年,有什么执念,大概就是能在酆市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小时候爸妈离婚早,她一开始跟着爸爸住,房间里总是堆满弟弟的东西。大人时常要进她房间拿东西,她的房门不能锁,无论谁都能随时打开,她没有完完全
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后来爸爸搬了家,她就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了。
妈妈家住着小妹的奶奶,还有那条总是对她龇牙咧嘴的狗,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说起来她出生在酆市,成长在酆市,但酆市从来没有她的栖身之所。赚了钱后,她一直想给自己在酆市安个家,一个彻彻底底只属于她的空间。
她账户里的这笔钱,是上周刚从各个基金和股票中赎回,预备支付房款的。那是她计划在婚前为自己购置的一份底气。
然而此时此刻,南久无暇顾及那笔不菲的违约金与原定的签约日程。
看着机器上显示的一串数字,赚钱的意义在这一刻被重新定义。或许并不是一套房子,一个社会地位,一段敞亮的前程,一件件浮华的外衣。而是危机时刻,能够为家人托底的能力。亦如她12岁那年离家出走,南老爷子向她敞开大门;亦如她22岁那年,宋霆不问缘由,转给她第一笔启动资金。
银行大额取现需要提前预约,南久和珍敏跑了几家,凑了二十万。临走时,南久跟银行另外预约了一笔大额取款,银行告知她三天后再来提取。
下午三点之前,所有工作已经安排下去。南久将车子停在山头,推门下车,从高处向下望去,一顶顶笠帽随着采茶人的动作在茶垄间起伏,形成一条又一条流动的线。这漫山遍野的繁忙,如同一股强劲的风,稍稍卷走了她心头的不安。
其余人已经陆续抵达。会议室里的人没有早上那么多,大家沿着长桌两侧依次而坐,却不约而同地空出了主位。那个位于会议桌顶端、象征着权威与引领的位置,正静静等待着她的到来。
南久径直走向那个空着的位置,将手中沉甸甸的公文袋推给周卫宁。周卫宁如释重负般地接过。
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南久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十分钟时间,商量下哪些人去。”
最终决定向治阳和周卫宁带人去黑石洼村。姜清留守主持抢采工作。
南久也决定跟随前往。张江担忧道:“我跟着去就行,你不要去了......”顾虑到姜清他们并不知晓当**,他后半句话没说。
南久站起身,对他说:“我不懂采茶,留下来作用不大,我可以给你们开车,走吧。”
赶往黑石洼村的山路依然崎岖,南久握着方向盘,眉宇间的阴霾挥之不去。那年,她20岁,
因为一次不计后果的决定,被几个男人绑回黑石洼村。后来,她才从各种新闻报道里看见过一些女孩的遭遇。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那个村子,然而这世间的事,就像被无形的丝线牵连着,最终带着她回到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车子穿梭在村里的小道上,家家户户分散而落。南久将车子停在小道边,在珍敏的指引下,往一户村民家走去。
朱家坐落在离村口不远处。路过那扇紧闭的屋门时,落在后面的南久和珍敏先后侧过视线。
朱家院门前堆了些木材,周围杂草丛生,一副落败的样子。那年宋霆告诉她,朱家儿子坐牢了,不知道至今有没有放出来。
珍敏面色绷紧,不禁加快了脚步。南久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来一块,补充能量。
珍敏接过,塞进嘴里,问道:“宋哥有消息了吗?
“出车祸了,南久眼里隐隐跳动着忧虑,“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他只跟我爷爷报了声平安。
“你们......珍敏语气停顿了下,“没在一起?
南久摇了摇头,看着脚下的泥土地。
“宋哥对你是真心实意的,那年为了找你,硬生生挨了朱大海一拳。他那性子,能做到这份上,不容易。
南久神情僵滞,转过头:“你说什么?
珍敏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进了南久的记忆深处。那个混乱而失控的夜晚,她从劫难中逃生,急于抓住一丝一毫的温暖。她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他只说跟人打了一架,她轻易相信了他的谎言。
她曾以为,那晚他给予的片刻温存,是她抓住的温度。直到多年后的今天,迟到的真相猝不及防地走入她的心底,蕴含着远超温存的炽热。
......
珍敏敲响村民的门,说明来意,向治阳和周卫宁从中协调。村民将他们请进屋,细说这事。
从第一户村民家出来,用了20分钟。他们再次赶往第二户村民家里,将这番动员的说辞再重复一遍。
日头渐渐西落,南久转身对向治阳说:“这样不行,太耽误时间,你跟我走一趟。
在向治阳的指引下,车子直接开去了村部。南久记得,宋霆曾跟她讲过,黑石洼村换了任村长。虽然她没有打过交道,但眼下,恐怕硬着头皮也要跟这位村长碰一碰面。
车子停在村部门口,他们说明来
意后,被请进了村长办公室。这位姓魏的村长是个中年男人,看着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实则压根不想揽事。
向治阳跟他沟通的时候,南久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四周。办公室不大,东西倒堆了不少。墙角的沙发后面有颗不起眼的篮球,南久的目光在篮球上停留了几秒。
向治阳回过头来,对南久摇了摇头。
南久敛了眸,沉思了一瞬,复又抬起头问道:“魏村长平时有打篮球的爱好?
魏村长的视线顺着她瞥向沙发后面的篮球,笑了笑:“那是我儿子的。
“我刚才开车在村里面转了一圈,好像没有看见篮球场?南久顺势接话。
“他就是偶尔过来拍两下,随便玩玩。
南久会意地点点头,看向向治阳:“那我们就不多打扰村长了。
向治阳无奈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南久的脚步在过道上逐渐放缓,略带歉意地对向治阳说:“我这记性,手机丢沙发上了,你先回车上吧。
待向治阳转身离开,南久再度敲响村长的门。村长见她返回,略显诧异:“还有什么事吗?
南久反手轻轻带上门,从风衣内袋取出一个妥帖封好的信封,平稳地放在办公桌上。
魏村长目光扫过那个信封,眉头微皱:“你这是干吗?
南久展露出从容得体的微笑,语气坦然:“村长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到青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运动对成长很重要。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想为村里的体育建设出份力。将来要是能建个正规的篮球场,孩子们也有个像样的地方活动。
几分钟后,南久走出村部,跨上车发动车子。
珍敏和张江他们从一户村民家出来,日头已经移到了西边。周卫宁问珍敏:“下面去哪家?
珍敏刚要出声,村里的啦吧突然传来刺耳的响声,截停了所有人的动作。紧接着喇叭里响起一道声音:“请所有村民立刻前往广场集合......
天色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压了下来,每暗一分,姜清心头的担忧就浓重一分。
终于,当他看见走在最前面的张江身后那乌泱泱的村民时,眼里的激动像奔涌的暗流,瞬间贯通四肢百骸。
姜清和国强立马折返到茶园入口清点人数,分片包干。带着黑石洼村的村民即刻投入战斗中。
这个季节,乾井村的妇女
都要投入采茶的工作中。这么多人要吃饭,要安置,后勤人手同样重要。珍敏认识黑石洼村的一些婶子,她留下来做了一番安排。南久和珍敏晚一步回到村里,带回了一支由婶子们组成的“后勤部队。
这场残酷的资源战和经济账,每时每刻考验着资金链和管理能力。
一旦抢采,杀青机、揉捻机需要24小时连轴转。茶农连续十几个小时来回接替作业,大多数人吃住都在茶园里。
机器可以24小时工作,人到底不是钢铁。工作需要调度,需要安排,管理层就必须轮流休息,保证24小时都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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岗。
集体战略资源的调配和风险管理,是对体力和心理承受力的双重考验。极度的焦虑与精神高度紧绷迫使南久压根没法睡得着。每回眼睛刚闭上,漫山遍野的茶树和宋霆的身影来回在她脑中交织、错乱,搅得她无法安生。有时候她以为自己睡着了,一晃眼的工夫再坐起身,时间不过才过去二十分钟,她又重新披上外衣走入茶园。
她打过一次电话给南老爷子,宋霆那边依然没有后续消息。她离开几日,公司的电话不断。尽管大多数事情都由丁骏暂时接管,但一些不得不联系她的工作仍然需要她远程处理。
殚心竭虑的时候,南久将大黄抱进怀中,寻求一丝安慰。
或许是大黄真的老了,挣扎不动了。有时候,它就这样任由南久抱着,蜷缩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第三天的时候,大黄一直趴在土坡上。南久叫它,它不理,她靠近它,它反而走得更远。南久不再靠近,以为它会自己回来。然而这一次,大黄却沿着土坡慢慢走到了树林里。
南久不知道它要去哪,她唤着它,让它回来。它停住脚步回过头,那双早已看不清东西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就那样与她对视了一眼,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
南久没有时间去找它,为了保证抢采期间现金流的持续需求。她再度驱车赶往山下,取回了那笔大额现金。
这几年,她经历过太多的博弈。无论是合伙人之间,合作商之间,员工之间,竞争对手之间......这是她头一次与大自然博弈。
短短几天,南久已经习惯性地仰头张望。一瞬间乌云密布,下一刻又云开雾散。希望和绝望来回交替,每时每刻的心情都像在坐过山车。
无数次,她站在这一望无际的茶山之间,感受着
宋霆肩上沉重的担子,压抑得喘不上气,甚至产生了幻觉,好似看见宋霆穿梭在茶垄间的身影。一个晃神过后,她的意志再次清晰起来,强行将自己从疲惫边缘拉回到战斗状态。
几天日夜兼程,南久身上那件风衣早已蒙尘,褪去了挺括,变得皱巴。疲惫榨干了她脸上最后一丝红润,只留下眼睑下的乌青色。
运输车一辆辆开进来,再一辆辆开走。南久站在尘土飞扬的土坡下面跟运输队负责人争得面红耳赤。
珍敏去寻她的时候,恰好听见运输负责人抱怨道:“老板,我们真的是没时间加装顶棚,你看现在一天要开多少趟?
南久跟山里的这些工人打了几天交道,发现有时候跟他们好好讲话根本不管用。她板起脸,叉腰往男人面前一站,眼锋扫了过去:“我没叫你开去装顶棚,篷布坏了你就拿其他材料先补上。今天这么毒的太阳,鲜叶经不起这么造。你这篷子今天不弄好,后天下雨呢?你活干还是不干了?
负责人推诿之词在南久令人窒息的注视下戛然而止,最后咽了回去:“行行,我来想办法。
运输队长匆匆上了车。
南久回身看见珍敏站在土坡上,提步朝她走去。
树后两个小伙子蹲在那吃饭,一个约莫二十不到的小伙儿对另一个人道:“城里来的女人就是彪悍,还是咱们山里头的姑娘温柔。
南久本已走过去的脚步,稍作停顿。那小伙子扒拉了一口饭,身旁光影一暗,一句带着笑意的质问,敲在他的耳膜上:“看不惯我啊?
小伙子愕然抬头,正对上南久弯下腰来凑近的脸,惊得他喉头一哽,那口饭差点噎住。
“看不惯我的人多了去了,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然,“你算老几?
“不是……姐,我没那个意思……小伙子脸涨得通红,慌忙想要解释。
南久见他这副愣头愣脑的样,忽地一笑,刚才那点逼人的气势瞬间化作了一抹狡黠:“把水给我就原谅你了。
小伙子赶忙抓起手边那瓶未开的矿泉水,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南久渴了一上午,拧开矿泉水大口喝下,往土坡上跨。不知怎的,腿一软,踉跄了一下,珍敏赶忙伸手扶住她:“你早上饭怎么没吃?
“我吃了吧?南久恍惚回道。
珍敏看着她苍白的脸,担忧道:“你没吃,我看你跑出去了,我以为你一会儿就回来了。
南久借着她手腕的力道跨上土坡:“早上给北园那边的事情打个岔,忘记回去了。
“你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等下吧,姜清才睡三个小时,给他多睡会。
协调完车队的事情,南久赶紧折返回北园。一群人围在北园入口,南久远远瞧见,不禁加快了步子。
如此大规模的抢采工作,新老茶农之间难免有摩擦的地方。这几天他们已经相继处理了好几起矛盾。如今她一看到人群**,太阳穴便突突地跳。
南久三步并两步小跑过去,喊道:“军子,怎么......
“回事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军子回过身,一道身影出现在人头攒动的缝隙里。有那么一瞬间,南久以为自己太累,又出现了幻觉。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不是幻觉,好几个眼熟的村民都围在那里。
她狂奔过去,用蛮力挤进人群,冲到宋霆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