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 章笑起来,也就没那么苦了
作品:《病弱太子的摆烂日常》 温景珩浑身僵硬,脸死死埋在晟帝怀里,虽然知道这只是掩耳盗铃,但太子现在实在不想面对众人。
晟帝和刘静姝对视一眼,各自后面带了一堆人前往永寿宫。
苏清梧抱起还在发呆的温明珍,眼睛目视前方,只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
“明珍明白了吗。”
“你是天皇贵胄,太子也是,他是你的哥哥没错,可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感情永远都是双向付出的,他已经尽到了一个长兄责任,但你却没有尽到一个妹妹的责任。”
“他记得你们每一个人的生辰,记得你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尽可能的让你们过得快乐与自由,可你们好像从没真正了解他。”
“你们出生时,你们哥哥亲自守着,一天一夜,就那样小小一个人,板正的坐在木椅上,嘴唇被咬破血了也丝毫不知。”
“你们生病时,除了母妃外,太子永远是第一个赶到的,你们难过伤心,可以找母妃、找哥哥哭诉,可太子呢?太子又该找谁哭?”
“太子在乎你们,每五天就要亲自看望你们,可你们若没有事,是从不会多看、多问太子一句。”
温明珍已经在母妃怀中哭成了泪人,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苏清梧不看怀里的女儿,思绪慢慢飘回多年前的深宫。
那时太子小小一只,最是喜热闹,总是迈着小短腿到后宫串门。
她们那时还没孩子,整日整日被困在后宫中,日子像是一滩死水。
像是群被皇家圈养起来的东西,是个物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时连盛夏阳光都惨白惨白的,任何事物进了深宫,都会被吸掉色彩,最后只会剩下一片灰蒙蒙的虚无。
可就在那个春和午后,两三岁小太子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她的宫门,带着那鲜活的生命感,就那样直冲冲的,义无反顾的闯了进来。
他穿着杏黄的小袍子,发间系着的红佩带在风中飞扬。
苏清梧当时就觉得,他不该生在深宫,不该长在深宫。他该是一只雏鸟,飞向天空,飞向自由。这深宫从不允许有活人,一定会吃了他的。
“苏娘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像一粒石子,猛的砸向死水。
苏清梧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小家伙已经扑到她怀里,带着满身的阳光味。
那一刻,苏清梧恍惚听见有什么东西“啪”地绽开了。
深宫的阴霾突然散去,檐角的风铃都好似变得清脆起来。
小太子仰着脸冲她笑,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苏清梧慢慢抱住他,这灰暗的深宫里,终于照进了一束光。
可最后,这深宫,终还是把太阳吃了。
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这个让她们“活着”的孩子,一步步的走向既定的结局。
她们也曾试图改变,可没用,当他成为太子的那一刻,所有的因都已经种下,就等名为“死”的果出现。
记忆中冲她们甜甜笑着的孩子,一转身,血染白衣,他还是再笑,他说,“娘亲不要哭,你、你笑起来、最、最漂亮了……”
他就那样死了,死在了她怀里,没有万邦缟素,没有国丧大典,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走了。
晟帝要杀了所有人为太子陪葬,可太子说,“我不要再有人因我而受伤。”
于是,赐死名单里的所有人,全部被太子安排的后手给救下。
这扬荒诞的戏剧中,只有太子一人死亡,只有太子一人黯淡离扬。
他是那样的温柔,温柔的为每一个人安排好了后路,温柔的给了所有人一个完美的结局。
他救了所有人,可唯独、可唯独救不了自己,他以自己的死,换无数人的命。
“你觉得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四岁小太子天真懵懂,歪着脑袋,发间的金铃发出清脆响声,“我吗?阿爹说,我要当全天下最最幸福的小孩!”
十岁的太子板板正正,放下书本回答:“夫子说,孤要成为一个好储君,一个好皇帝。”
十五岁的太子意气风发,长剑入鞘,抹掉额头的汗水,“孤要为民惩恶,要还天下朗朗乾坤!”
二十岁的太子温和而疲惫,放下手中批奏折的毛笔,“孤啊,孤会重用贤臣,努力当好一个太子。”
二十五的太子跪坐在东宫,依旧温和,却多了份死寂,“我吗?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不会再有未来了。”
又似想到什么的,抿唇一笑:“不过我护下了好多人,是不是很棒?”
忽又落寞下来,仰头看着月光,“哪里厉害了,他们本来就不用死,是我害了所有人,父皇说得没错,也许我就是灾星。”
“我只是……有些想家了,只是,有一点点想母亲……”
“可是啊,我的母亲被我克死了,我也好像,再也没了家……”
苏清梧被太子救下,出了宫,回到了江南。
虽然晟帝留了后手,来杀她的人一波接一波,可是殿下说要活着,于是,她活的好好的,不过听说有几个倒霉蛋还是下去陪晟帝了。
苏清梧不觉得那几个倒霉蛋可怜,殿下明明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谁让他们自作主张的。
她活到了五十岁,很不错了。
苏清梧给温景珩立了衣冠冢,上刻:“吾儿景珩,温润如玉,敏慧若星。素怀青云之志,常怀恻隐之心,然天妒英才,遽尔长辞。今葬衣冠于此,惟愿泉台路暖,永享安宁。”
温明珍的哭声将苏清梧拉回现实。
“哭什么呢?是在自责后悔吗,可一切都已经发生,现在后悔又有什么。明珍啊,你说为什么人总是喜欢,在一切都发生后,才想着弥补呢?”
“可再怎么弥补也没用,那些受过的苦,受过的伤,终究还在,还痛。”
“就像一面镜子,你将它打碎再拼好,可裂缝依旧存在,无论你再怎么修复它。”
“你阿兄笑起来极好看,那是个钟灵毓秀的人,小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要严肃,于是我们总喜欢逗着他笑,多笑笑好啊,笑起来,这辈子好像也就没那么苦了。”
“他之后真的长大了,可我们又不想让他笑了,那笑太累太假,那个笑出小酒窝的孩子,好像已经找不到踪影了。”
“我们最后一次见他真心的笑,是在他死的时候,他终于如我们所愿,笑得开心,笑得灿烂,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笑一笑,十年少。可他才二十几岁啊,怎么就走得那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