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公输芷嘴唇发白，不断摇头。


    “这不符合能量守恒！”


    “凡人之血，怎么可能撬动妖皇的血脉法则？”


    “他的阵法……我看不懂，我完全看不懂！


    “这是……全新的理论！闻所未闻！”


    公输芷引以为傲的技术，赖以成名的算法。


    此刻变成了一个笑话。


    对方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


    完成了她断定绝无可能的神迹。


    这种降维打击，比任何刀剑更能摧毁她的骄傲。


    夜琉璃舔了舔发干的嘴角。


    那双妖异的眸子里，最初的错愕迅速褪去。


    “啧啧……有点东西。”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不只是个会耍嘴皮子的骗子。”


    “还是个能创造奇迹的神棍……”


    她眼中的占有欲，几乎要化为实质的血色锁链，将下方血泊里的男人捆死。


    这样一个有趣的灵魂，若能彻底驯服。


    让他只为自己一人创造奇迹。


    那该是何等的愉悦？


    唯有林清竹。


    她站在舟首，白衣胜雪，一动不动。


    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却已捏得发白。


    在她看到银月升起，感觉到狐仙儿血脉共鸣的瞬间。


    她那颗由执念重塑的道心，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


    一道，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裂缝。


    脑海深处，那个被她强行封印的情绪，失控地翻涌上来。


    那个叫“展池”的男人。


    坐在她对面，与她探讨《天心剑诀》的奥秘。


    他说：“剑心，为何不能是情心？”


    他说：“仙子的剑，太冷，缺了一分人间烟火气。”


    他说……


    那些被她视为歪理邪说的言论。


    此刻，竟与下方那个男人创造的神迹，诡异地重叠。


    原来……


    他真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他不是在胡说。


    他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这一瞬间的恍惚，让她的杀意，出现了刹那的动摇。


    “你们还没看出来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破了飞舟上的死寂。


    是苏沐晴。


    在扬四人中，只有她，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的“剑心之眼”，没有被那轮假月亮迷惑。


    也没有被狐仙儿的气息变化干扰。


    她看到的，只有那个倒在血泊中。


    看似奄奄一息，实则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的男人。


    “看出来什么？”


    夜琉璃从狂热中回神，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苏沐晴没理她，目光依次扫过在扬的三人。


    眼神锐利如剑。


    “他对清竹仙子你，谈论的是道心。”


    “让你信他能帮你勘破情劫，让剑道更进一步。”


    “他对夜琉璃，展现的是魔性。”


    “让你觉得，你们是同类，可以享受最极致的疯狂。”


    “他对公输芷，输出的是知识。”


    “用你闻所未闻的理论，颠覆你的认知，让你对他产生技术性的崇拜。”


    苏沐晴抬手，指向另一艘飞舟上。


    那个已被感动，准备不惜代价救人的狐仙儿。


    “而他对那只傻狐狸，


    “给予的，是整个九尾天狐一族都无法拒绝的希望！”


    苏沐晴的声音，一字比一字冷。


    “他没有固定的形态。”


    “他是一面镜子。”


    “你心里最想要什么，他就给你照出什么。”


    苏沐晴深吸一口气。


    终于，吐出了那个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终极结论。


    “他不是在骗我们。”


    “他是在【定制化地PUA我们每一个人】！”


    PUA！


    这个词，如此新鲜，又如此恶毒。


    所有零碎的线索，所有的困惑，所有的不对劲。


    在这一刻，被这三个字，彻底串联！


    “他甚至……”苏沐晴的目光，投向下方万蛊窟深处。


    “……在PUA那个连男女都分不清的老怪物！”


    “他给了那个被宿命困住的可怜虫，一个曲解命运的思路！”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他为了脱身，演的一扬大戏！”


    “他要让妖皇殿和五仙教，心甘情愿，做他最坚固的盾牌！”


    轰！


    夜琉璃脸上的狂热逐渐变的冰冷。


    原来那不是同类的吸引。


    是猎人，对野兽的精准投喂。


    公输芷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不是在创造知识，是在利用我对知识的渴望……”


    她的世界观，碎了。


    而林清竹。


    那道刚刚在她道心上裂开的缝隙，开始不断蔓延。


    原来，所谓的理解。


    所谓的懂你。


    都只是他为了活命，精心设计的话术。


    他看穿了她最深的执念，看穿了她道心的弱点。


    然后，精准地，一下又一下地，戳了上去。


    她以为的救赎，是他表演的舞台。


    她内心的挣扎，是他剧本里的一环。


    她，夜琉璃，公输芷，狐仙儿，五仙教大祭司……


    她们所有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可以被利用，可以被操纵的，工具人！


    一股被看穿，被玩弄，被践踏的愤怒。


    从林清竹的心底，轰然喷发！


    她缓缓抬头。


    那双眸子里，所有的恍惚，动摇，情愫，在这一瞬间，尽数燃烧成灰。


    只剩下，纯粹的杀意。


    林清竹看着下方那个倒在祭坛上。


    连昏迷姿态都计算得恰到好处的男人。


    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