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主。”


    王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那份不快。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冰冷。


    “我王超，之所以要拿下黑角城，之所以要整合云梦泽的人族势力。”


    “并非是为了出什么风头，也不是为了贪图那点虚名。”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真诚而坚定的光芒。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将我们云梦泽所有的人族力量，都拧成一股绳。”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乱世之中，拥有与那些外族，真正抗衡的资本！”


    “只有这样，我们人族，才能在这片土地上，长久地，有尊严地，生存下去！”


    王超的话，说得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不明真相的人在此，恐怕都会被他这番话，所深深地感染，为他那心怀大义的胸襟，而感到由衷的敬佩。


    就连程月华，在听到这番话时，眼神也是微微一动。


    她知道，王超这番话，或许有表演的成分在。


    但其中，也必然有他的真心实意。


    王超这个人，虽然野心勃勃，心机深沉。


    但他作为一个人族修士，想要带领人族，在这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的这份心，是真的。


    这一点，从他之前不惜代价，也要与瑶池宗联手，共同对抗黑角族的行动中，便可见一斑。


    也正因为如此，程月华才相信，杨尘的那个计划，有成功的可能。


    因为，这个计划的基础，就是建立在，王超是一个聪明人，一个懂得权衡利弊，以大局为重的人族领袖的身份之上。


    想到这里，程月华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看着王超，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强硬。


    “王城主心怀人族大义，月华，深感敬佩。”


    她先是肯定了王超的动机。


    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光有大义，是不够的。”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我问你，王城主，你觉得，以我们现在云梦泽人族的这点实力，真的能挡住黑角族，下一次的疯狂报复吗？”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王超的心上。


    让他那颗因为慷慨陈词而变得火热的心，瞬间冷却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能挡住吗？


    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挡不住。


    根本挡不住。


    上次黑角城一战，他们能赢，靠的是出其不意，靠的是瑶池宗完全挫败黑角族大军。


    那种胜利，是不可复制的。


    一旦黑角族真正反应过来，动用他们真正的底蕴，大军压境。


    以云梦城现在的这点实力，无异于螳臂当车。


    到时候，别说是保住胜利的果实了，恐怕连他这座云梦城，都会在顷刻之间，化为飞灰。


    看到王超沉默不语，程月华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


    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王城主，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就是像你所想的那样，我们整合所有力量，与黑角族，正面硬撼。”


    “结果，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我们，会败。”


    “而且，会败得很惨。”


    “整个云梦泽人族，都将为我们这一次的冲动，而付出血的代价。”


    程月华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残酷。


    “而第二条路，就是我刚才说的。”


    “你，把黑角族所有的仇恨，都推到我瑶池宗的身上。”


    “让你云梦城，从这场漩涡中，彻底脱身。”


    “让所有的外族，都把我们瑶池宗，当成唯一的敌人。”


    “这样，你云梦城，才能得以保全。”


    “你才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继续积蓄力量，去实现你那联合人族，共抗外敌的宏愿。”


    程月华看着王超，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你告诉我，王城主。”


    “这两条路，你选哪一条？”


    程月华的话，像两把尖刀，精准地插在了王超的心上。


    让他那张威严的脸，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选哪一条？


    这还用选吗？


    作为一个合格的枭雄，一个理智的城主。


    在带着所有人一起死和牺牲别人保全自己这两个选项之间，他根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可问题是。


    那个被牺牲的别人，不是别人。


    而是瑶池宗。


    让他做出这种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的事情。


    这让他心中那份属于强者的骄傲，如何能够接受？


    “程宗主，你……”


    王超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的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无力。


    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被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绝境。


    他引以为傲的智计，他赖以生存的权谋。


    在对方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掀桌子的打法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苍白无力。


    “你的意思是，让我王超，当一个缩头乌龟？”


    王超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的冷笑。


    “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瑶池宗，独自去面对所有外族的怒火？”


    “然后我，躲在这云梦城里，苟且偷生？”


    “程月华，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王超了！”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程月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的波澜。


    “这不是小看你。”


    “这是在救你。”


    “也是在救整个云梦城。”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清冷，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强大逻辑。


    “王城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什么是大局。”


    “一时的名声，与千万同胞的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楚。”


    “有时候，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程月华的话，像一盆冰水，将王超心中那刚刚燃起的怒火，又给浇灭了下去。


    他沉默了。


    他知道，程月华说的，全都是事实。


    虽然难听，但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以背负所有的骂名。


    但他不能不在乎，这座云梦城，以及城中数百万军民的性命。


    那是他王家，数代人经营的心血。


    也是他王超，安身立命的根本。


    如果城破了，人亡了。


    他就算保住了英雄的名声，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