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兆虎皱了下眉，思考得更谨慎了些：“名校生学习能力可能强一点，但……但毕竟还是没实际经验，很多商场上的东西和书本不一样，估计也得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和适应，不可能马上就用。”


    “嗯，说得有道理。”林向东表示赞同，然后他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刘兆虎，“所以，按照你这个逻辑，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名校高材生，你不能直接用；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大专生，你也不能直接用。”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刘兆龙，和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大专生，在你现在的眼里，区别很大吗？不都是‘学历不达标’+‘经验值为零’吗？”


    刘兆虎猛地被问住了，张着嘴，一下子噎在那里，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林向东看着他愣住的样子，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却带着更深层的意味：“你看，你不知不觉间，也掉进‘唯学历论’和‘经验教条主义’的坑里了。”


    他站起身，踱步到刘兆虎面前：


    “学历，只是一个人在某个人生学习阶段所达成成绩的一个证明，它很重要，但它绝不是衡量一个人全部能力和潜力的唯一尺子，更不是判断他未来能否做成事的唯一标准。如果我们都拿着学历这把尺子去以偏概全，会错失多少藏在沙砾里的金子？又会错过多少看似没有‘标配’资质，却可能在某些方面拥有独特天赋和悟性的人才和机会？”


    刘兆虎怔怔地听着，林向东的话像一把锤子，敲打着他固有的认知。


    “你只看到他没有学历、没有白领工作经验，”林向东继续说道，“但你有没有看到，他混迹社会这么多年，对三教九流的人情世故、眉眼高低的洞察，可能比很多读了二十年书的人更透彻？谈判桌上，有时候需要的不仅仅是数据和条款，更需要一种对人心、对气氛的精准把握，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街头智慧’，你哥他，可能恰恰拥有这种你们这些‘好学生’缺乏的东西。”


    “而且，”林向东拍了拍刘兆虎的肩膀，“他现在沉下来了，心性变了，有了想正经做事、证明自己的心气儿。这比一张文凭、一份光鲜的简历更难得。我让他跟着你，不是让他去给你做数学模型，是让他做你的‘副驾’，帮你看看路况，提防一下潜规则里的坑，在酒桌饭局上帮你应酬周旋。这些，你觉得学历和经验能完全教会吗？”


    刘兆虎彻底沉默了，他发现自己之前完全陷入了思维定式，只从自己的角度和团队的需求去衡量，却忽略了人的复杂性和多样性，更没有理解林向东这番安排的深意。


    林东最后说道：“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重新认识你哥哥的机会。用人，有时候不能光看纸面上的东西，得学会看里子。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


    刘兆虎怀着一肚子复杂和些许别扭的情绪，回到了战略拓展部的办公室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先把哥哥叫到一边，委婉但坚定地告诉他：就在角落找台空闲电脑，玩玩蜘蛛纸牌或者扫雷就行，千万别乱走动，千万别打扰其他同事工作，一切等他摸清情况再说。


    然而，门一推开，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愣在原地，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办公室里的气氛和他离开时那种高度紧张、各忙各的状态截然不同。虽然大家依然忙碌，但空气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活络和轻松。


    而他的哥哥刘兆龙，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手足无措地呆坐在角落，更没有碍手碍脚。


    只见刘兆龙正站在复印机旁，熟练地帮一个年轻同事整理刚打印出来还烫手的厚厚一叠资料，并且准确地按照页码顺序排好，还细心地用夹子夹好。那同事感激地说：“谢了啊，龙哥！”


    “客气什么，顺手的事。”刘兆龙摆摆手，神态自然。


    另一边，一个女同事正抱着好几份需要紧急送到其他部门的文件，显得有些吃力。


    刘兆龙眼尖看到，立刻快步走过去：“小张，要送哪儿？我正好没事，帮你跑一趟。”


    “啊？太好了！谢谢龙哥！这份要送财务部王经理，这份要送到楼下的市场部……”女同事惊喜地报着部门和人名。


    刘兆龙认真听着，点了点头：“成，记下了。财务部王经理，市场部李组长。我帮你送去。”


    他接过文件，转身就利落地走出了办公室，那条不便的手臂似乎也没影响他的行动效率。


    刘兆虎目瞪口呆地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不仅和办公室里好几个同事认识了，居然还准确地记住了别人的名字？


    ¨


    到了中午饭点。


    众人正准备结伴去食堂时，刘兆龙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吸引大家注意：


    “各位兄弟姊妹，我看大家忙得脚不沾地，午饭就别跑去食堂挤了。我都打回来了，今天食堂有红烧排骨和清炒虾仁，我每样都要了不少！”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从门外推进来一个小餐车，上面整齐地码着十几份一次性餐盒，还冒着热气。


    不仅如此，餐车下层还放着好几大瓶冰镇的可乐、雪碧，甚至还有一整盒看起来就很精致的奶油小蛋糕和新鲜切好的水果拼盘。


    “也不知道大家爱喝啥吃啥甜的，就都买了点。忙一上午了，都补充点能量！”刘兆龙笑着招呼大家，态度热情又不过分谄媚。


    “哇！龙哥你也太贴心了吧！”


    “谢谢龙哥！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呢！”


    “还有蛋糕！龙哥破费了啊！”


    “这可比食堂挤来挤去强多了！”


    同事们纷纷围上来，脸上都洋溢着惊喜和感激的笑容，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融洽。


    大家自觉地排队取餐，还不忘再次向刘兆龙道谢。


    刘兆龙一边分发着餐具饮料，一边笑着说：“别客气别客气，以后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和兄弟了，互相照应应该的。兆虎，你的这份，我给你放你桌上了啊！”


    这时，他才看到愣在门口的刘兆虎，很自然地招呼了一声。


    刘兆虎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个穿梭在同事之间、笑容自然、处事周到、甚至隐隐成为团队润滑剂的哥哥，再回想自己之前那些想法，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他完全错估了形势，更低估了他哥哥想要融入团队、做好这份工作的决心和能力。


    林向东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街头智慧”、“人情世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