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刻意强调了“协助”二字，既表明了姿态，也划清了责任界限。


    主导者是胡锐。


    刘耀文何等人物，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但他没有点破，只是深深地看了唐军一眼，那眼神里有信任，有托付，也有一丝不容退缩的压力。


    “唐军，胡锐有冲劲，有想法，但经验上可能还有所欠缺。具体执行层面的把握，尺度拿捏，你要多费心。既要大胆假设，更要小心求证，绝不能搞出乱子。”


    刘耀文认真说道。


    “明白，请刘局放心！”唐军立刻表态，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唐军得给我兜着底，既要让胡锐去试，又不能真捅出篓子。


    “好了，时间紧迫，你们抓紧时间去拟定方案吧。需要协调哪些部门，直接打报告上来，我批。”刘耀文挥了挥手，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一份文件，示意谈话结束。


    他看起来平静，但微蹙的眉心和快速浏览文件却无法聚焦的眼神，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次的决定，赌注不小。


    胡锐和唐军敬礼后，一前一后退出局长办公室。


    门刚一关上，走廊里冰冷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有些微妙。


    “胡锐。”唐军先开了口，语气复杂，“既然刘局下了决心，那我们就把这件事办好。去我办公室吧，立刻商量一下怎么操作。”


    胡锐此刻也冷静了不少，他知道唐军的为难，也明白刘耀文承担的压力。


    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老唐，刚才我有点急，你别往心里去。我也是……压力太大了。”


    唐军摆摆手，叹了口气：“都是为了破案，我理解。走吧，干活。”


    两人回到唐军的办公室，关上门，烟雾很快弥漫开来。


    “首先，得有个由头，怎么跟学校那边开口，才能不引起恐慌和抵触。”唐军皱着眉，手指敲着桌面，“‘安全普查’范围太广，容易打草惊蛇。‘档案核实’……用什么理由需要核实所有男性职工？”


    胡锐沉思片刻，眼睛一亮：


    “就用‘完善校园安保人员信息库，建立应急联络机制’的名义怎么样？强调是为了应对突发安全事件，需要更新所有可能参与安保或应急的男性教职员工、保安、后勤的详细信息和近期照片。


    这个理由听起来正面，且有必要性，不容易让人联想到连环案。”


    唐军想了想，点点头：“这个理由可以。校方为了自身安全考虑，配合度应该会高一些。但范围必须严格限定在‘可能参与安保应急’的人员吗？这会不会漏掉……”


    “名义上这样限定，”胡锐压低声音，“实际操作中，我们筛查的范围可以稍微扩大，但必须秘密进行。


    重点优先筛查保安、宿管、拥有校内车辆通行证的教职工、夜间巡逻人员、水电维修工、甚至包括校内餐馆、打印店这些经常晚上营业的商铺男雇员。


    这些人要么有便利条件，要么活动时间与案发时间有交集。”


    唐军拿出本子快速记录着：“嗯，有重点就好办很多。我会立刻安排人手，以市局和教育局联合开展校园安全建设的名义，联系各校保卫处，要求他们提供符合条件的人员名单和基础档案。”


    “第二，”胡锐继续道，“轨迹复核是关键。我们要组织专人，交叉比对名单上每个人在三个案发时间点的不在场证明。不能光听本人和单位说，要寻找客观证据，比如消费记录、他人证言等。尤其是那些自称单独在家、或者无法提供明确证明的人，要重点标记。”


    “这工作量巨大，而且需要极高的技巧，不能引起本人警觉。”唐军面露难色，“我们的人手……”


    这么大的行动，换做是以前，肯定是刘耀文亲自坐镇指挥的。


    可是，刘耀文这一次把‘指挥权’，交给了胡锐。


    这是真把胡锐捧上天了。


    要是案子能破，胡锐又立一个大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从其他组临时抽调精干便衣，成立几个专门小组，只负责这件事。”胡锐态度坚决，“得告诉兄弟们，这是目前最重要的突破口，辛苦大家，案子破了，我相信刘局给大家请功！”


    唐军看着胡锐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知道再说无用，只能点头：“好，我来协调人手。”


    “第三，”胡锐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冷意，“心理评估和背景调查要同步跟上。查他们的家庭背景、婚姻状况、有无前科、经济情况、网络活动记录、甚至……有没有购买过一些特殊物品或者浏览过特殊网站的记录。寻找任何可能指向特殊动机的蛛丝马迹。”


    唐军深吸一口凉气：“这……需要网安和技术支队的支持，而且有些调查需要手续……”


    “非常时期，用非常方法。”胡锐重复了这句话，眼神锐利，“先内部秘密筛查，发现重大疑点再补手续！刘局已经给了我们最大的权限，我们不能自己先把手脚捆住！”


    唐军看着几乎有些走火入魔的胡锐，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他只能再次点头：“我……我尽量去协调。但胡锐，我们必须把握好度，绝对不能违规操作，否则……”


    “我知道后果。”胡锐打断他，站起身，“唐队，行动吧。时间不等人。”


    “好。”唐军无奈点点头。


    有时候，他是真羡慕胡锐的家庭背景，真是想干嘛就能干嘛。


    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唐军开始打电话调配人手、联系校方；胡锐则一头扎进档案室，重新调阅前三起案子的所有卷宗，试图从那些他早已烂熟于心的细节中，找到能与“内部人员”这个新方向契合的蛛丝马迹。


    警局灯光，彻夜未熄。


    一场基于一个模糊直觉和巨大压力下的、高风险的地下排查，悄然启动。


    无数警力被调动起来，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悄撒向云海市的几所大学校园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