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权很清楚现在的情况。


    面对林向东个赤裸裸的威胁。


    郑修权哪有胆量反抗。


    林向东点了一根烟，微笑着看着郑修权，不急不慢地说：“好，既然郑总愿意卖，那我们就谈谈价格吧。”


    “谈价格……”郑修权愣住了。


    不是500万吗？


    “郑总，你这厂子设备实在是太旧了，还有厂房也很破了，如果我买过来，那又要添设备，还要修厂房，这些东西搞下来都要不少钱，所以原来的收购价，得改一改，你觉得可以吗？”


    面对林向东的问话。


    郑修权哪敢说个不字，于是，郑修权回答道：“可以，当然可以。”


    林向东轻轻弹了弹烟灰，继续说：“我们做了市调，重新估了一下云泉的市值。我们一口价，二百万，我们立刻签合同，立刻付款。”


    “200万！”郑修权皱起眉头。


    这就是在抢劫了！


    要知道云泉是国营厂的底子。


    当初他爸能用三十多万搞下来，可是走了不少的关系，送了不少礼。


    虽然现在是不行了，但是光设备、厂房就不止200万了。


    郑修权抬头，眼神挣扎。


    “咳咳。”林向东背对着郑修权，轻轻咳嗽了一声。


    郑修权缓缓点头：“行，签吧。”


    林向东回身，微笑着说道：“好，那就签合同吧。”


    “兆虎。”


    林向东看着刘兆虎。


    刘兆虎点点头，便把准备好的合同取了出来。


    刘兆虎把合同交给了郑修权，并告诉他需要在哪签字。


    郑修权还想看一下合同。


    “磨磨唧唧的，签不签啊。”


    猴子催促道。


    被猴子吼了一声，郑修权也只能拿笔，快速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因为我们现在资金比较紧张，收购或会在十年内，分批打给你，第一次先给你打20万。”


    刘兆虎对郑修权说道。


    “啊？”郑修权愣住了。


    不是说签完就打款的吗？


    “合同上已经写了，你看看。”刘兆虎翻到合同的倒数第三页。


    “我刚才没来得及看……”郑修权慌了。


    不过，不等郑修权说完，林向东便对猴子说道：“猴子，送郑总回去。”


    猴子点点头。


    “差点忘了。”林向东对郑修权说道：“郑总，你的车我送去修了，过两天给你送回去。”


    “谢谢，谢谢。”


    郑修权忙道谢。


    “别客气，还有这钱也带上，是我们的赔偿。”


    林向东说着，便把一万块钱的信封塞进郑修权的兜里。


    郑修权也不敢拒绝。


    他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


    屋内灯光昏黄，时钟已指向晚上十一点。


    郑修权一脸疲惫地推门进来，脚步踉跄，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在外面跑了一个马拉松。


    他的身上带着尘土味，还有淡淡的汽油味，衣襟微皱，眼神飘忽。


    厨房里传来锅碗轻响，蔡珍正系着围裙，从灶台后探出头来。


    “你去哪了？”蔡珍皱眉问道，“手机也不接，车呢？”


    郑修权长叹一口气，坐到沙发上，一句话没说。


    “我问你话呢。”蔡珍放下碗，脱下围裙走过来，看着他狼狈的模样，顿觉不妙，“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郑修权抬头看了她一眼，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沙哑着嗓子说道：“我被林向东抓去了。”


    “什么？！”蔡珍惊得往后一退。


    郑修权苦笑一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他讲述了山路上的埋伏、车窗被砸、被绑进面包车，最后被带到烂尾楼强迫签字，把500万的厂子以200万的价格贱卖出去。


    甚至还被分十年付款！


    蔡珍越听越怒，脸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


    “他敢绑架你？！他算什么东西？这还了得！”蔡珍愤然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我还真不信呢，都2008年了，黑社会还能猖狂成这样！”


    “别！”郑修权猛地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臂。


    “你干嘛！”蔡珍回头怒视，“你还怕他报复啊？我们受了这么大的欺辱，就这么忍着？那你还算是男人吗！”


    这句话像一根尖针，直接刺进郑修权的心口。


    郑修权的脸倏然沉下来，声音提高了几个度：


    “你说我不是男人？你以为我不想报案？你知不知道林向东是什么人？他手底下那群人，全都是黑社会？你真以为报警就能解决问题？报了案，他把事情都推给小弟，说是小弟撞坏了他的车，擅自主张抓了我，大不了，他的小弟被抓去坐牢，而我们呢，等待我们的是无穷无尽的报复！”


    郑修权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自然和道上的人打过交道。


    他很清楚，林向东敢这么做，肯定是不害怕他报案的。


    因此，郑修权就想吃哑巴亏，息事宁人。


    蔡珍瞪着他，眼眶已经红了，她颤抖着身子：“那你就这么窝囊地认栽？500万的厂子，白白被他抢去了？200万啊，你就这么老实点头签字？你还是个男人吗？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窝囊废！”


    “闭嘴！”郑修权大吼一声，脸涨得通红，怒气几乎喷涌而出，“你说得轻巧！要不是你那天在我面前嚷嚷‘不能卖、不能卖，要等外资’，我要是早点签了合同，500万就进咱家账户了！”


    蔡珍愣住了。


    她没想到郑修权敢吼她，还把责任都推给她！


    “你非得拦着，说你爸不肯、说情怀、说责任……你看看现在！赔了厂子，惹了狠人，还搭上我一条命差点！”


    屋里陷入死寂。


    蔡珍咬着嘴唇，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眼中怒意已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淡和失望。


    “你把所有错都怪我？”蔡珍质问道。


    “难道不是吗？”


    郑修权低头坐下，眼中布满血丝，双手抱着头，声音闷闷的：“我已经够烦了，你别再烦我了了。”


    蔡珍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走进卧室，关门的声音在深夜中尤为清晰。


    门外，只有时钟“哒哒”地走着。


    夜，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