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东走后，茶室重新归于寂静。


    郝杰没有立刻说话，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睛却依旧望着窗外。


    港口的集装箱吊臂起起落落，远处运输车如蚂蚁般缓缓爬行。


    这些机械与人流构成了一幅“财富”的流动图景。


    “老板，这个年轻挺有意思。”


    这时，一个男人对郝杰说道。


    男人叫做曾靖，跟着郝杰二十多年，是郝杰的智囊之一。


    郝杰嘴角微微翘起：“年纪轻轻，就这么敢干，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真有东西。”


    郝杰不是没见过运势强，能力强的年轻人。


    有野心的，多如牛毛。


    但是像林向东这样的年轻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


    “希望他别让我失望。”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期待。


    不远处，罗东坐进黑色本田雅阁，点燃一支烟。


    这时，罗东的秘书把一个档案袋，递给了罗东。


    罗东打开看了眼，里面是林向东的资料。


    ……


    次日傍晚，云海市。


    东升超市所在的工业园区，新开了一间“和苑茶馆”。


    天色渐暗，茶馆外灯光柔和，竹影斜斜。


    墙角挂着水墨灯笼，里面装饰古朴，四下安静。


    林向东坐在二楼一间靠窗的包间里，面前茶水袅袅。他穿着一件黑色立领衬衫，袖口微挽。


    这时，茶馆的经理走了进来。


    “林总，有位姓罗的，说是陈勇介绍的。”经理来到林向东面前通报。


    虽然茶馆不是林向东开的，但是东升超市在工业园内，拥有极强的影响力。


    加上林向东的小弟众人。


    因此，茶馆从老板到服务员，都对林向东充满了敬畏。


    林向东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陈勇和他通过电话，告知了罗东会来拜访他。


    片刻后，门被推开。


    进门的是一名四十岁出头的男子，个子不高，穿一件灰色中山装，眉眼低调，皮鞋擦得锃亮，走路几乎没有声音。他的眼神不咄咄逼人，却带着一种“审视感”，像久经训练的老警察。


    “林总。”男子礼貌地笑了笑，“久仰大名。”


    “请坐。”林向东抬手示意，语气平静。


    “我姓罗，这是我的名片。”罗东语速缓慢，神态自若。


    说话间，罗东递了一张名片给林向东。


    “我听说你最近的事情。”罗东说着，随手端起茶杯，“你对客户的定位，还有你的商业模式。”


    “光是这些手段，我是佩服的。”


    罗东一番话，先把林向东捧高。


    一般年轻人，被人捧几句就会得意忘形。


    然而，林向东毫无反应，他平静地看了眼罗东的名片。


    普达股份的公关部经理。


    林向东笑着问道：“罗经理，您今天来，是想了解我，还是帮郝爷来‘打量打量’我？”


    罗东听完，笑意微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林总说话够直，我喜欢。”


    “我不是警察，也不会责审人。”罗东慢悠悠地说道，“只是我对您也比较好奇，您能够在短短的几个月内，闯下这么大的生意，靠的是什么？脑子？手段？还是命好？”


    林向东点起一支烟，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淡淡说道：“都不是。”


    “我靠的是判断力。”


    “在乱局里，先看得清局面，才有资格活着。”


    “尤其是今年。”


    “别人看价格，我看供需；别人看今天的销量，我看政策口风。只要看得准，动作慢一点都不怕。”


    林向东认真说道。


    罗东看待林向东的眼神变了，不再有轻视。


    “林总说得对。”


    罗东轻轻抿了一口茶。


    “今年外部的气候不好，势必影响内部的大环境做出变化，这对于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向东认真说道。


    罗东来了兴趣。


    “顺势而为对我来说太保守，像我这样没有基础的人，必须拼一把，才能追上时代的浪潮。”


    林向东继续说道。


    “你这话，很合郝爷的胃口。”


    “不过……”


    罗东话锋一转，“林总，你走得快，也招人眼红。你抢的是别人的饭碗，别指望他们会请你吃顿饭。”


    林向东不以为然地说：“人要是不搏一搏，一辈子也就那么点出息。”


    罗东望着林向东，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可以吗？”林向东问道。


    “可以。”


    “我回去后，会把今天谈话的每一个字都原封不动地带到。”


    罗东站起身，掸了掸衣袖，“郝爷这几年，不轻易见人，但如果他决定要见你，说明你能上桌。”


    林向东说道：“我等您的消息。”


    罗东转身离开。


    ……


    夜幕低垂，普达总部大楼17楼。


    办公室内只留一盏壁灯，橘黄柔光投射在大理石茶几与胡桃木地板上。


    落地窗外，港口的灯塔一字排开，照亮海面上起伏的货轮和吊臂。


    郝杰没有说话，靠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中，双腿交叠，眼神沉静如一潭死水。


    罗东站在他身后，话已说完，正静静等待郝杰回应。


    “你觉得他可靠吗？”郝杰终于开口。


    罗东站姿笔直，语气也不多加修饰：“虽然底子浅，但是洞察力、手腕和胆识，比很多大人物都不遑多让，这样的年轻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郝杰点了点头，似乎早有心理预期。


    “他知道自己缺什么，也知道要补什么。”


    “而且……”


    罗东话锋一转，眼神微亮，“他最可贵的一点是。他知道我们在观察他，反倒主动配合，说明他愿意按规则来。”


    郝杰轻笑了一声，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温茶，抿了一口。


    “知道规则，就说明能管得住自己。”


    郝杰面带笑意，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远处的港口区。


    “既然你这么欣赏他。”郝杰说道，“那我有兴趣见见。”


    罗东嗯了一声：“我现在安排？”


    “不急。”郝杰背着手走回来。


    “他现在做的事，看似很快，风险很高，但是比很多老江湖还稳。”郝杰慢慢说道。


    “但是快就容易出问题。”曾靖这时出声。


    “所以才要提点一下他。”郝杰把茶杯放下，声音平静，“也许，以后能用得着他。”


    郝杰转头看向罗东：“安排个合适的局。地点你定好，时间安排在两天后。”


    “是。”罗东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