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70(修) 伤势
作品:《一日看尽长安花》 韩渡的心上仿佛压着块巨石,重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他这么想着,手上不由自主地使了点劲,蔺知柔轻轻“嘶”了一声。
韩渡连忙放开她的手,打眼一瞧,自己掌心上竟是一手血,再摊开蔺七郎的手心,只见他原本柔嫩的手心已经被缰绳磋得血肉模糊。
蔺知柔轻描淡写道:“只是搓掉一点皮,不妨事……”
她抬起眼,朝不远处的黄骠马指了指:“那是我赢来的,我有自己的马了……”
韩渡差点没被她气笑:“什么稀罕东西值当这样,你想要,我的马任你挑便是!”
说完他便意识到,蔺七郎哪里是在意马,这是佯装无事安抚他。
他只觉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酸涩像浪潮一样翻涌上来,明明比他还小两岁,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要反过来开解他。
他抿了抿唇:“你放心,这种事往后再也不会有。”
蔺知柔勉力支撑,此时方才松了心弦,无力地点了点头:“好。”
这时,药藏局的医官们终于赶到了。
太子药藏局共有药藏郎两人,丞二人,侍医四人。今日当值的有一郎一丞三侍医,听闻校场出了大事,五人全都来了,身后跟着背药箱的典药、抬担架的内侍,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
药藏郎庞仪到了校场一看,受伤的小郎君有两个,两人相距也不远,也就十几步的距离,但是该先医治哪一个呢?
他揩了下脑门上的汗,心内盘算道,虽说东宫和冯贵妃势同水火,但冯小郎毕竟身份贵重些,而那蔺小郎只是个侍读,家中无权无势,想来可以等得。
如此想着,他便让副手药藏丞带个医官先去替蔺七郎止血,自己带着其他人走向冯盎。
不成想,他才往那方向迈了两步,就听三皇子寒声道:“庞仪,你往哪里走?受伤的小郎君在此你看不见?”
三皇子还是个半大少年,明明声音也不高,也不见愠怒,但药藏郎却感到头皮一麻。
谁都知道,在这东宫里,便是得罪太子也不能得罪三皇子,太子把这幼弟看得眼珠子似的,惹**了这小祖宗,他这药藏郎怕是要让与别人做了。
他掖掖脑门上的冷汗,脚尖一转,疾步趋
上前来朝着韩渡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仆见过三殿下……”
韩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站起身让到一边:“有劳。”
另一边冯盎等了半日好容易等来了医官想着终于能得到救治了谁知那药藏郎却转身跑了只来了两个侍医替他诊治。
冯盎瞟了眼那两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侍医朝自己的仆从使了个眼色那奴仆狗仗人势惯了当即一脚踹翻了侍医搁在地上的药箱瞪着眼睛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替我家小郎君诊治!上回小郎君染了风寒贵妃娘娘连夜命人请了令牌遣了尚药局的医官来诊视叫你们药藏郎过来!”
冯盎躺在地上等那刁奴把话说完这才假惺惺地轻斥:“休得无礼……这是在东宫
一旁看热闹的少年们面面相觑有个心大的直言道:“冯八郎你就蹭破了块皮也没见你流多少血何来流干一说?”
那是忠勇侯府的小世子刘希声。他父祖都是征战沙场、开疆拓土的功臣良将和冯家这种靠后宫女子发家的不是一路不屑与他为伍。
此言一出其他人嘴角也泛起了笑意。
冯盎虽然没出什么血但腿是实实在在折了一条疼得他脸都脱色了然而小世子这话确实无从反驳他只能在心里暗暗记了一笔心说你们这一窝莽夫走着瞧看你们能得意几日!
韩渡正忐忑不安地盯着药藏郎为蔺知柔诊治听见冯盎那边的吵嚷只是对身边侍卫抬了抬下巴。
侍卫会意大步流星地走到冯盎的仆从跟前从腰间取下佩刀抡起刀鞘就往那刁奴脸上抽“啪啪”两下打得那奴仆原地转了一圈一个没站稳跌在地上吐出一口血里混着两颗牙脸颊登时坟起高高两条红杠子捂着脸“哎哟哎哟”不住叫唤。
侍卫不等冯盎说什么冷声道:“东宫岂容你一个贱奴放肆!”
说罢他向那两个侍医道:“你们去那边帮手罢冯公子身份贵重不是你们能诊治的。”
那侍卫转向冯盎揖了揖:“仆这就遣人去贵府通禀务必请府上派个能配得上冯公子的医官来。”
冯盎傻了眼有人上药
包扎总比这样干晾着好啊,但是那侍卫脸色冷厉,一看就是杀过人见过血的,与他们这些毛头小子不可同日而语。
他敢怒不敢言,只好把委屈咽进肚子里:“不……不必了,就让他们替我疗伤罢……”
虽然嘴上服了软,他却打定了主意要寻机禀告姑母,好让她替自己寻回公道。
这时药藏郎正在轻轻捏动蔺知柔左臂的伤处,韩渡紧张道:“如何?”
药藏郎微微皱了皱眉:“回禀殿下,这位小郎君肩上只是皮肉伤,应无大碍,手臂却须好好将养,此处风大,不如仆先替小郎君上点止血之药,先将小郎君抬回房中再行医治。”
韩渡颔首:“好,就依你说的办。”
药藏郎便指挥两个内**蔺知柔移到担架上去,韩渡不放心,拦住他们道:“我来。”
周围人都吃了一惊:“三殿下……”
蔺知柔也觉意外:“不必……”
韩渡眄她一眼:“别说话。”一边卷起袖子,露出精瘦而有力的前臂。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双手伸到蔺知柔的身下,一手抱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腿弯,提了一口气,把她慢慢抬起,轻轻放到担架上。
他的动作轻得就像在捧一块豆腐,不过还是无可避免地牵动了伤口,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传来,蔺知柔顿时汗流浃背,可她生怕再横生枝节,愣是咬住下唇没吭一声。
韩渡自己也是个刚长开的小少年,虽然蔺知柔很轻,但他抱着还是有点费力,加上紧张,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出了一身的汗。
终于把蔺七郎安全地移到担架上,韩渡长出了一口气,吩咐内侍把蔺七郎抬回他院子里去。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四皇子上前对韩渡揖了揖:“阿兄,愚弟先告辞了。”
韩渡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四弟这就回府了?今日出了事,阿兄就不留你了。”
四皇子又对蔺知柔道:“蔺公子,你好好将养。”
蔺知柔在担架上微微欠身:“今日多谢四殿下相助,请恕小子不能拜谢。”
四皇子浅浅一笑:“蔺公子不必多礼。”
他说罢,又走到冯盎那边去看他伤势,问候了几句,这才命随从去牵
马。
韩渡看了眼这异母弟弟的背影,眼中神色莫辨,今日这事,与他虽无干系,但若是他能帮一把,即便是拖上半个时辰待他回来,蔺七郎就不至于弄成这样。
他微微摇了摇头,罢了,不该迁怒于人,说到底蔺七郎是他东宫的人,别人愿意帮是情分,不帮也是理所应当,韩深和他母妃一样的性子,断不会得罪长公主府。
他没再多想,对着其他人道了声“少陪,带着蔺知柔回自己殿中去了。
韩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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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把蔺知柔抬进自己房里,蔺知柔坚决不肯,差点从担架上爬下来,他这才只能作罢。
蔺知柔被抬到自己房中,韩渡又亲自把她抱到床上,让不相干的人都退到屏风外面,只留了药藏郎和一个打下手的侍医。
药藏郎解开蔺知柔外衫的系带,把衣襟掀开露出里面的中衣,白色的中衣已经被血洇红了一大半,韩渡不由觑了觑眼。
蔺知柔一笑:“殿下还是别看了,伤口狰狞。
她嘴唇发白,只有下唇上一条咬出的血痕红得扎眼。
韩渡摸摸她的额头,挑挑眉:“我还怕这个么!
蔺知柔垂下眼帘,虽说她现在还是个没发育的孩子,胸前一马平川,药藏郎是大夫,她没什么芥蒂,但和韩渡坦诚相见总是有点别扭。
可他明摆着不想走,她也不好赶,正为难着,药藏郎小心扯了扯她的中衣,皱着眉道:“衣裳与伤口粘住了,须得用铜剪剪开。
他说着从医箱里取出一把铜剪,在烛火上烧烫消毒,又拿出个干净的小布包给蔺知柔咬着:“小郎君忍着些,有些疼的。
蔺知柔轻轻“嗯了一声,韩渡凝神屏息,药藏郎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低着头小心剪伤口处黏连的皮肉。
狰狞的伤口慢慢暴露在韩渡眼前,刚才还夸口的三殿下忍不住移开目光。
蔺知柔紧紧咬着布包,冷汗如雨,这个过程仿佛永远不会结束,就在她几近虚脱的时候,药藏郎才如释重负般道:“好了。
韩渡这才松了一口气。
药藏郎一不做二不休,咔咔几下把蔺知柔的上衣剪开,她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挡住胸,韩渡“啧了一声,把她胳膊轻轻拿开:“有什么好遮的,
你有的我也有又没什么看头。”
蔺知柔欲哭无泪仍旧顽强地挡住关键部位原本煞白的脸颊飞起了两抹红晕:“有点冷……”
韩渡纳闷地看了眼炭盆
药藏郎一边替蔺知柔上药一边道:“小郎君失了许多血故而觉着冷。”
“是我疏忽了。”韩渡连忙站起身脱下外袍小心避开伤口盖住她裸露的肌肤。
蔺知柔暗暗松了一口气万幸没伤在大腿上否则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发起愁来虽然身份暂时没暴露但她这胳膊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行动不便日常起居都得有人帮忙。
她思忖了半晌要是实在没法子只能向白稚川开诚布公请他帮忙找个靠得住口风紧的仆妇只是一旦白稚川知道师父那边肯定也瞒不住了……
药藏郎替她上了药包扎好肩膀的伤口又替她固定好骨折的胳膊又写了药房让典药去煎末了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
待药藏郎告退韩渡坐在她床边榻上看着她:“痛得厉害么?”
蔺知柔摇摇头虚弱地笑了笑:“与殿下的腿不相上下吧……”
韩渡没好气道:“什么时候还有闲心说笑!”
蔺知柔的眼皮沉沉地往下坠:“殿下你应承我一句别去找令狐湛报仇。”
韩渡没想到这小孩还惦记着这事含糊地“唔”了一声:“你睡吧。”
蔺知柔已经半阂的眼皮倏地又睁开:“你答应了我再睡。”
韩渡偏过头咬着唇不吭声。
蔺知柔暗暗叹了口气正色道:“殿下想替我报仇我很感激只是……你想想太子殿下的处境……”
韩渡目光微动转过头看着蔺知柔的眼睛:“好我答应你绝不轻举妄动。”
蔺知柔得了他的承诺心里一松也没留意他的措辞放心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