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爸爸倒下去的时候，身边的男人扶住了他。


    不然老人和孩子一起摔倒……


    周尤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周尤满身冷汗，“谢谢你……”


    这个人……


    居然就是上午的那个鸭舌帽……


    “带叔叔去仔细检查一下吧。”


    他的声音好难听啊。


    沙哑，破碎，公鸭一般。


    怪不得他说话少。


    周尤不想麻烦段明礼也不行了，他连夜开车过来，把周爸爸带去了医院。


    小茉莉好像烧得更严重了。


    粉扑扑的小脸，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


    鸭舌帽第一时间把孩子从晕倒的周叔叔怀里抱了过来，小姑娘缩成一团，躺在男人的怀里。


    安静地睡着。


    段明礼留下了助理帮忙排队挂号，周尤把医保卡给他，一转身……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手足无措一般的，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的汗。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看上去很想抚摸一下孩子的脸蛋，但还是放弃了。


    好像……


    胆怯？


    他捂得太严实了，周尤连他的眼神都看不到，但直觉却告诉她，他对小茉莉没有恶意。


    周尤坐在他身边，“你……很喜欢小孩子么？”


    那人摇头，他怎么可能喜欢小孩子？


    只是喜欢周尤的一切而已。


    爱屋及乌。


    他以为自己对孩子没有任何感情的，但看到小茉莉的第一眼时，他的灵魂就遭到了剧烈的撞击。


    他们的孩子好可爱……


    他喜欢到想把星星摘给她。


    “阿嚏！”睡梦中的小姑娘举着粉粉的小拳头，打了个小喷嚏。


    鼻涕泡飞溅，全都落在了那人的脸上。


    周尤赶紧给他递了一张纸巾，“对不起啊，孩子不懂事，你擦一擦？”


    他抬头，凝望着眼前的女人。


    周尤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


    含着水汽的潋滟双眸，带着遗憾，悔恨，委屈，无辜……


    眼眶通红，妖孽一般地勾着人……


    周尤的心突然塌陷了一半……


    这眼神，太像周明野了……


    他？


    没死？


    不可能，陈医生亲口说的。


    那场爆炸下，顾筝都成骨泥了，他怎么可能没死？


    眼前这个男人……


    除了身高和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他们只是长了一双相似的眸子而已，沾染了几分故人之姿……


    周尤伸手，想把孩子抱回来。


    “可以让我多抱一会么？”男人再次开口，“我的孩子也应该这么大了。”


    周尤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猜猜这个男人的女儿死了，在小茉莉身上找拥有女儿的感觉呢，


    “你别咒我女儿啊。”


    他摇头，“我们是离婚了，我女儿也好着呢。”


    “哦。”


    漫长的队伍，助理才刚刚排到了一半。


    周尤自从怀孕以后就喜欢睡觉，现在生了更喜欢睡。


    她靠在左侧的栏杆上睡着了。


    周明野的手环过她的肩膀，想把她的身体歪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可他又不敢。


    吵醒了她怎么办？


    他更担心被认出来。


    她又会觉得他跟踪她，监视她……


    他劣迹斑斑，永远改不了。


    一年前的那场爆炸，是他最后的希望。


    冥冥之中，他笃定周尤没死。


    所以他以自己的死，逼她出来。


    他果然没有猜错。


    只是那场爆炸，波及的范围太广了，他昏昏沉沉的，早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所以被炸成了这样……


    好歹能捡回来一条命……


    能这样保持距离地看着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周明野收回了想要扶住她身体的手。


    自嘲地笑了笑。


    他其实不用担心她会认出他来。


    他现在这么丑，没人会认得出来。


    “挂好号了！”助理跑过来，“马上就可以去看病了。”


    周尤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太好了！”


    她抱过小茉莉，在助理的陪伴下，走进了诊室。


    周明野孤独地坐在阴影里。


    像一座被遗忘的雕塑。


    ……


    很快就过年了。


    小茉莉也一岁了。


    可爱的小团子头发软塌塌的一头小黄毛，营养不良一样。


    不仅如此，周爸爸整天唉声叹息，“我们尤尤是个神童，八个月就会叫爸爸了！九个月都可以走路了！”


    “你看看这个小东西！”周爸爸指着抱着红包躺在床上抠脚的茉姐，


    “一岁了都没动静！爬，坐，都不合格！嘴巴里全是些外星文字，我都不知道我死之前还能不能听到她一句外公！”


    他恶狠狠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随谁！”


    随爸爸呗。


    周尤脸上的笑沉了下去。


    这个该死的周明野！


    拖累她的孩子！


    林笙一边吃饺子一边说，“周尤那是神童水平，我们茉姐是正常水平，太早走路腿容易弯，贵人才语迟呢！”


    周爸爸冷哼一声。


    抠脚的茉姐也学着外公“哼”了一声。


    周爸爸那张老脸瞬间笑得好像牡丹花一样！


    “我们茉茉最可爱了！我们茉茉最漂亮了，外公爱！外公再给你个红包！”他笑着抱着小茉莉，


    “瞧我们茉茉可可爱爱的小酒窝，以后是个和妈妈一样的大美人！”


    闷头吃饺子的段明昭来了一句，“姐姐脸上没酒窝。”


    全场再度沉寂。


    周明野的脸上倒是有个无害又能帮他装乖用的小酒窝。


    “哈哈，”林笙赶紧说，“周尤外婆有酒窝的，风华绝代的超级大美人！”


    周尤无奈地叹了口气。


    周明野好像走了，却又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她身边。


    没办法，女儿更像爸爸，她那副表面乖巧，背地里无法无天的样子，都和周明野如出一辙。


    周尤掐着太阳穴。


    给他上坟去了。


    “别闹了，在地下就好好待着吧，”周尤站在他的墓碑前，


    “我给你带了我亲手做的好吃的。”


    周尤给他摆了八个盘子。


    鸡鸭鱼肉的，给让他过了个年。


    担心他闹鬼诈尸，她给他烧了几千亿的冥币，


    “在地下风流快活去吧。”


    千万别缠着她了，更别化作那个鸭舌帽，跟在她身边……


    周尤深深看了他的照片一眼，


    “你给我爸爸捐肾，我欠你一句感谢，小野，”


    “无论误会，还是爱与恨，都学会放手吧……”


    她说完，转身走了。


    不到三分钟。


    一个黑影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拿着望远镜的周尤眯了眯眼睛。


    这只缠人的阴湿鬼！被她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