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前的碎发垂在眼前，很乖的样子。


    医生坐在周尤身边，


    “重度贫血，你这个姐姐怎么当的？”


    周尤也很惊讶，“他吃饭什么的都很正常……”


    医生想掀开他的袖子。


    周明野“嗖——”的一声躲开了。


    周尤看着他，他眼神闪躲。


    周尤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浅色的病号服被她掀开，青筋暴起的小臂上，全是伤口！


    一道道，鲜血淋漓。


    “谁……”周尤的身体晃了晃，“谁这样对你！”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对他霸凌的人，直接杀了！


    她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乖巧弟弟，被人割了几十道伤口！


    皮肉翻卷，他都贫血了！


    “不是别人，”医生说垂着眸子叹气，“是他……是他自己。”


    周尤眼前一黑，喉咙被堵了一大块，连话都说不出来……


    “是他，自己？”


    “你听说过渴肤症么？”医生拿出他的病例，


    “可能听起来有点可笑，发生在一个男人身上，但是他……”


    医生说，


    “很严重，如果没有得到满足，就会产生严重的自残倾向，”医生看了他的手臂一眼，


    “就像这样……”


    周尤的确觉得他对她有些过分亲昵，总是喜欢搂搂抱抱，还以为他只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没想到，已经严重到生病了……


    “抱谁都可以么？”周尤问了一句。


    “这要看病人的心理接受程度，如果他已经到了自残的程度，那应该是有专门想抱的人……”


    周尤眼前又是一黑。


    怕不是她把他赶出家门，诱发他的渴肤症才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现在发病很频繁，”医生抿唇，“如果一个小时不得到满足，都会有极端倾向。”


    医生留下了诊断和药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说他没有爸爸妈妈，你一个当姐姐的，多照顾他一点。”


    周尤拿着他的诊断单，目光落在他满是伤口的手臂上。


    周明野再度把伤口藏了起来。


    “你藏什么？”周尤握着他的手腕，“溃烂发炎了就好了？”


    周明野嗫嚅了一声，“丑，你会讨厌我。”


    周尤一时生气，举起了手，僵在空中，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又打不下去，最后，


    “啪”的一声。


    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错了。


    她什么都没有做好，她把这段关系彻底搞砸了……


    周明野翻身起来，跪在病床上，控制着她的手腕，紧紧抱住她的腰，


    “姐姐，是我错了……”


    “你别这样，我难受……”


    他捧着她的脸颊，额头抵在上面，“你罚我啊，骂我，打我都可以，和你没有关系，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他眼眶通红，


    “我是最差劲的弟弟……”


    周尤仰头，咽下噙在眼眶里的泪，


    “以后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要告诉我，听到了么？”


    周明野点头。


    “这病好像也不太好治，慢慢来，但绝对不允许再伤害自己了。”


    “嗯。”


    “你先好好休息，”周尤的脑子很乱，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周明野的关系，也想再安静一会儿，


    “我去给你买点夜宵，你乖乖等我。”


    周明野松开了抱着她腰的手，很乖很乖地点头，躺在床上，钻进被子里。


    露出一张近乎讨好的微笑。


    和他刚来周家的时候一样，怯懦，安静，被自卑阴影笼罩着的小男孩。


    “我不是骗你，我买了夜宵一定回来，”周尤温柔地揉着他的碎发，“我也饿了，这附近的小馄饨很好吃。”


    周明野抽了抽鼻子，“姐姐，你丢下我也没事的，你能来看我，我就很知足了……”


    “我会尽量让自己变得更好的……”


    周尤的心好痛，“你……”周尤忍着泪，


    “我前几天对你那么坏，你就不能恨我？讨厌我？”


    周明野摇头，“哪坏了？又没有捅我，”他说，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对我坏，我也……”


    他甚至都不敢说【喜欢】两个字，怕又被她赶出去。


    “好了，”周尤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很快回来。”


    ……


    走廊里，谭总坐在椅子上等她。


    “正好，咱们买点吃的，”周尤拉着他，“你跟我好好说说三年前的事情。”


    谭总跟在她身边，一听见吃的就两眼放光，


    “我也不知道三年前怎么回事，你们周家突然跟疯狗似的咬着我不放，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咱俩家都破产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给我下药？”


    “我给你下屁的药！”


    周尤陷入沉思。


    那杯酒从谭总递给她，周明野抢下，中间再也没有一个人了……


    如果谭总没骗她，那就只有周明野骗她……


    “周小姐！”馄饨摊前，秦奔拉着周尤，带着她走到了一边，秦奔谨慎地看了正在吃馄饨的谭总一眼，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他案底很多，诈骗，强奸未遂……”


    周尤恨不得抽刚才的自己几巴掌，谭总和周明野，她信谁？


    林笙说得没错，她现在真是够多疑了。


    周明野最多是对她动了心思，又不是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混蛋！


    周尤拿着小馄饨回了病房。


    周明野看见她回来一刹那就赶紧闭上了眼睛。


    周尤笑着，“你别装睡了！”


    周明野讪讪地挠了挠头，


    “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那就吃饭吧。”


    周明野靠在病床上，撒娇小狗似的，


    “姐姐喂我。”


    周尤一顿。


    周明野知道错了，赶紧抢下筷子和碗，


    “我闹着玩的，我自己吃。”


    周尤看着他小臂上的伤口，心脏痛到凝滞……


    “你是病人你最大，”她坐在他身边，


    “乖，张嘴，姐姐喂。”


    周明野握着床单的手紧了紧，姐姐喂……


    他不是肚子饿。


    是其他地方饿。


    可以喂么？


    可以彻底喂饱么？


    周尤垂着眸子，突然蹦出来一句，“我今天碰到谭总了。”


    他立刻警觉，“三年前那个混蛋？”


    紧张地问，“他在哪？没对你怎样吧？”


    “没，”周尤说，“他混得挺惨的，但是……”


    周尤试探性地开口，


    “他说，他没有在三年前的那杯酒里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