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秃鹫脸上的凶狠和不善，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彻彻底底的错愕。


    就连主位上的敏登，盘弄念珠的手都停了下来。


    共享所有资源？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在跟他们画大饼？


    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们这些饿狼面前！


    议事厅的门在身后关上。


    刚才还喧嚣的人群被隔绝在外。


    蒋瑜脸上的那股子睥睨众生的霸道气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脸上露出一抹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懂的疲惫。


    装逼，也是个体力活。


    尤其是在一群亡命徒面前，扮演一个比他们更亡命，更疯狂，更深不可测的“毒藤”，每一秒钟都得绷紧了神经。


    他推开自己临时住所的房门。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冷锋，俞飞，史三八，龙小云，卢峰，五个人，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过来。


    那眼神里，有不解，有急躁，有质问，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火气。


    “搞什么飞机？”


    冷锋第一个憋不住，他几步冲到蒋瑜面前，压低了嗓子，但那股子冲劲儿一点没减。


    “信号呢？为什么不发信号？”


    “我们的人，枪都上膛了，就等你一句话！”


    “你知道外面兄弟们等得多煎熬吗？”


    史三八也跟着附和，他挠着头，满脸都是想不通：“是啊，鱼，刚才那情况多好啊，他们自己都快打起来了，咱们里应外合，一波就能给他们端了！”


    俞飞虽然没说话，但那紧锁的眉头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他想不通。


    这和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计划里，蒋瑜是作为敏登的新合伙人进去，在他们内讧最激烈的时候，发出攻击信号。


    然后，外面的虎头和郭强平带领的大部队，就会以雷霆之势，将这群毒贩一网打尽。


    可现在呢？


    蒋瑜不仅没发信号，反而凭一己之力，把那即将爆炸的火药桶给硬生生按了下去。


    还成了这帮人的新“话事人”？


    这玩的是哪一出？


    “你小子……不会是真想在这儿当老大了，乐不思蜀了吧？”冷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来了一句，拳头却捏得嘎吱作响。


    只有龙小云，抱着手臂，靠在墙边，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她没有急着开口，她在等蒋瑜的解释。


    她了解蒋瑜。


    这个男人，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


    蒋瑜没理会咋咋呼呼的冷锋，自顾自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然后呢？”


    他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闷响，总算开了口。


    他抬眼看向冷锋，眼神恢复了那股子锐利。


    “一波端了？”


    “你告诉我，怎么端？”


    “敏登的寨子，易守难攻，火力配置图你研究过吗？我们强攻，要死多少兄弟？”


    “就算我们冲进去了，里面几十个头目，上百个马仔，乱战之中，能保证全部活捉？跑掉一个，我们的任务就算失败！”


    “最关键的，”蒋瑜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今天要是动手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后果就是，整个金三角所有没来的，还在观望的势力，会立刻抱成一团！他们会觉得，这是华国军方设下的一个局，一个鸿门宴！以后我们再想渗透进来，难度会增加一百倍！”


    冷锋被他一连串的反问给问住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蒋瑜说的，都是事实。


    是他们之前在制定计划时，考虑过，但又因为求战心切而选择性忽略掉的风险。


    “可……可是你也不能……”史三八还是有点转不过弯。


    “不能什么？”蒋瑜笑了，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示意大家都坐。


    “别站着了，跟审犯人一样。听我给你们分析分析，现在这寨子里，是个什么局。”


    他伸出三根手指。


    “狼，羊，还有狐狸。”


    “敏登，就是那头狼。他最强，但现在受伤了，弟弟死了，威信大跌，所以他急需一场胜利来重新证明自己，哪怕是拉着所有人一起垫背。”


    “那些墙头草一样的小头目，就是羊。他们又想吃草，又怕被狼吃掉。所以他们会叫，会闹，但只要狼一露出牙齿，他们立刻就怂了。”


    “至于秃鹫那种人，”蒋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是狐狸。他们不强，但足够狡猾，总想着在狼和羊打架的时候，自己能偷偷叼走几只最肥的。”


    “狼、羊、狐狸凑在一起，你觉得这个联盟，结实吗？”


    他环视众人。


    大家若有所思，慢慢地，脸上的急躁和不解，开始被恍然大悟所取代。


    龙小云推了推眼镜，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赞叹：“我明白了。我们如果作为‘猎人’强行介入，只会让这三种动物因为恐惧而暂时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可如果我们……也变成一只动物呢？”


    “没错！”蒋瑜打了个响指。


    “我们不当猎人，我们当一只披着狐狸皮的……霸王龙。”


    “我要的，不是打草惊蛇，而是让这个本就脆弱的联盟，从内部，自己烂掉！”


    “欲擒故纵。”龙小云吐出四个字。


    “所以，你刚才镇住他们，不是为了帮敏登，而是为了取得所有人的信任，拿到主导权？”冷锋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


    “不然呢？真当大哥啊？”蒋瑜翻了个白眼，“就那群歪瓜裂枣，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句骚话，总算让屋里紧绷的气氛彻底轻松下来。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俞飞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光这样还不够。”蒋瑜的眼神再次变得深邃，“现在只是把火药桶的盖子暂时盖上了，但里面的火药还在。我们得……再往里面添点油，加点醋。”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天后，敏登会举办一个酒会，庆祝我们‘毒藤’的加入，也为了稳固人心。”


    “而这个酒会，就是我们引爆一切的最好时机。”


    他站起身，走到简易的地图前，目光在上面扫过。


    “我的计划，十六个字。”


    “借刀杀人，浑水摸鱼，瞒天过海，隔岸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