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气氛，因为蒋瑜这个匪夷所思的举动，变得诡异起来。


    所有人都像是在看什么天方夜谭，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口翻滚着沸水和木头的铁锅上。


    就连角落里生闷气的安然，也忍不住悄悄地抬起头，透过手臂的缝隙，好奇地偷看着。


    煮木头？


    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老范，你看懂没？”康雷压低了声音，凑到范天雷身边，一脸的懵圈，“这小子……是不是演习压力太大，精神出问题了？搁这儿煮木头汤呢？”


    范天雷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眼神愈发凝重。


    不对，绝对不对。


    蒋瑜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和专业。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从俘虏他们，到选择宿营地，再到处理食物，没有一步是多余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毫无意义，甚至是有害无益的事情？


    这里面，一定有他们不了解的门道！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蒋瑜用两根树枝当筷子，将那根被煮得滚烫的木头夹了出来，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然后，他戴上战术手套，握住木头的一端，另一只手用力下压木头的中部。


    “吱呀——”


    木头发出轻微的弯曲声。


    蒋瑜感受了一下木头弯曲的弧度和回弹的力道，随即又皱了皱眉。


    似乎并不满意。


    下一秒，他又做出了让众人眼珠子掉一地的事情。


    他把那根木头，又扔回了锅里。


    继续煮！


    康雷这下是真没忍住，差点跳起来，“还来？煮上瘾了是吧？他到底要干嘛啊！”


    不只是康雷，连一向沉稳的林司令，此刻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浓浓的、无法掩饰的困惑。


    坐在另一边的唐心怡，作为作战研究中心的高材生，更是看得一脸茫然。


    她小声对身边的林司令说道：“司令，他在利用蒸汽对木材进行热处理吗？通过高温高湿的环境，暂时性地软化木质纤维，方便后续塑形？”


    她也只能从物理学的角度，给出最有可能的猜测。


    林司令缓缓点头，又缓缓摇头：“有这个可能。但是，风险太大了。火候和时间的把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旦处理过度，这块木头就彻底废了。”


    是啊，这可不是在设备精密的实验室里做研究。


    在这荒山野岭，一口破锅，一堆篝火，全凭手感和经验。


    这小子的胆子，也太大了！


    时间，就在这诡异的“煮木头”过程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蒋瑜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煮沸，捞出，测试。


    不满意，再扔回去。


    一次，两次，三次……


    当他第四次将木头从沸水中捞出并测试完弹性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他没有再把木头扔回锅里，而是迅速将其架在火堆旁，利用燃烧产生的热烟，开始对弯曲的木头进行干燥和定型。


    烟雾缭绕中，木头内部的水分被迅速逼出，同时被烟尘中的一些物质附着，颜色渐渐变深。


    一股干燥的烟火气，取代了之前湿润的木头味。


    范天雷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想通了！


    先煮后烤！


    煮，是为了利用水蒸气，在不破坏木纤维主体结构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软化它，让它变得容易弯曲塑形。


    而后续的烟熏火烤，则是为了快速干燥，让弯曲的形状彻底固定下来，同时利用烟里的油脂和颗粒物，对木材表面形成一层简易的保护层，防止开裂！


    这……这是古老的制弓工艺，是一种早就失传，或者说只在极少数老猎人、老工匠手里才有的技艺！


    这小子，他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范天雷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向蒋瑜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震惊！


    接下来，就是精细的削制工作。


    蒋瑜抽出他的军用匕首，开始小心翼翼地削制那根已经定型的木料。


    他的动作很稳，一刀一刀，他将弓身的正中央，也就是握持的“腹部”位置，削得最宽最厚，然后向两端延伸，慢慢收窄变薄。


    他一边削，一边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弓臂的‘腹部’受压，‘背部’受拉。只有让两者在宽度和厚度上达到一个精妙的平衡，承受的拉力才能相当，这样开弓才稳，出箭才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康雷和范天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这家伙，不仅会做，还懂原理！而且懂的不是一般的深！


    这番话，听着简单，却是无数工匠经过千百年实践总结出的经验！


    很快，一个线条流畅、中间宽厚、两边细长的弓身雏形，就在蒋瑜的手中诞生了。


    他从自己的背囊里，翻出了一卷备用的高强度麻绳，截取了一段，熟练地在弓臂的两端刻出凹槽，将麻绳紧紧地固定住，做成了弓弦。


    一把看似简陋，却处处透着严谨和考究的长弓，完成了。


    “就这？一根木头一根绳，能有多大劲？”康雷还是有些不信邪，撇着嘴嘟囔了一句。


    他承认蒋瑜这手艺挺玄乎，但要说这玩意儿能上战场，他第一个不信。


    蒋瑜听到了他的话，也没反驳，只是将手里的弓，递了过去。


    “康团长，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康雷梗着脖子，一把接过长弓。


    入手的感觉，比他想象中要沉。


    他学着蒋瑜的样子，左手握弓，右手拉弦。


    他憋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手臂上的肌肉都贲张起来。


    然而，那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弓弦，仅仅被他拉开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就再也拉不动了。


    弓身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嘿……嘿……我……靠！”康雷的脸从红变成了紫，最后只能无奈地松开手，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什么破玩意儿！怎么这么硬！”


    山洞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范天雷也忍不住摇了摇头，从康雷手里接过了弓。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了全身的力气。


    作为特种部队的参谋长，他的力量和技巧，远在康雷之上。


    他低喝一声，弓弦被缓缓拉开，但也就拉到了一半的距离，范天雷就感觉自己的双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


    再想拉开一分，都难如登天。


    “好大的磅数……”范天雷松开手，看着手里的弓，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这把弓的拉力，绝对超乎了他的想象，这要是换算成现代弓的单位，恐怕是惊人的数字！


    就在两人震惊之际，蒋瑜伸手，轻描淡写地将弓拿了回来。


    他甚至没有做什么准备动作，只是随手一拉。


    “嗡——”


    那根在康雷和范天天雷手里硬如钢铁的弓，被他轻轻松松地拉成了一个饱满的满月！


    弓弦紧绷，发出了低沉的嗡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不费力。


    康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范天雷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这小子的力量，到底有多恐怖？


    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力量了吧！


    “弓有了，还缺箭。”


    蒋瑜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放下长弓，又开始了他的下一个工作，制作箭矢。


    他从之前砍回来的木柴堆里，挑挑拣拣，选出了几根最为笔直、干燥的细长树枝。


    用匕首将它们分割、打磨，削成一根根粗细均匀的箭杆。


    长度，大概是弓身的一半。


    然后，他将箭杆的尾部，凑到火边，微微加热。


    等到木质稍微软化，他便用匕首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在末端削出了一个浅浅的凹口。


    这是用来扣住弓弦的“箭羽”，也叫“弦槽”。


    最关键的一步，是制作箭头。


    没有金属，蒋瑜就地取材，他将箭杆的前端，削出一个尖锐的锥形，然后，再次伸向了篝火。


    这一次，他不是加热，而是直接用浓烟去“烤”。


    他小心地控制着距离和角度，让箭尖在浓烟的外焰中反复燎烤，却又不至于燃烧起来。


    木材中的水分和油脂被烤干，表面因为高温而碳化，形成了一层坚硬、致密的黑色外壳。


    这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火锻”淬硬工艺。


    经过这样处理的木头箭头，硬度足以轻松刺穿野兽的皮毛。


    当最后一根箭矢制作完成，蒋瑜拿在手里，仔细地打量着。


    笔直的箭杆，淬火的箭头，精准的弦槽。


    虽然简陋，但绝对致命。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了这个，至少在弹药耗尽的情况下，他们多了一份战斗和狩猎的能力。


    就在这时，蒋瑜的耳朵微微一动，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朝向了山洞的洞口。


    洞外的夜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一道灰色的影子，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蒋瑜的动态视力，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


    他几乎是本能地抄起了手边的长弓，从地上捏起一根刚刚做好的箭矢。


    搭箭，引弦，开弓！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甚至康雷和范天雷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蒋瑜突然暴起，摆出了一个张弓欲射的姿势。


    “嗖——！”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没有加装羽毛的箭矢，在空中发出了不稳定的呼啸，却依旧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道，射向了洞口外那片深沉的黑暗！


    “你射什么呢？”康雷一脸茫然地问道。


    范天雷也皱着眉，望向洞外，除了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什么都听不到。


    蒋瑜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保持着射箭的姿势，侧耳倾听着。


    几秒钟后，他缓缓放下了弓，脸上没什么表情。


    刚刚那一箭，他并不是真的要射中什么。


    他只是在通过这一次试射，来验证这把临时赶制出来的弓箭，它的弹道、精准度和杀伤距离。


    现在看来，结果还不错。至少，自保，是足够了。


    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箭矢和长弓，心中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