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兔子，蒋瑜随手在满是尘土的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动作自然得就像是刚在自家厨房里剁完一块猪肉。


    他抬眼扫了一圈洞里目瞪口呆的四人，什么话也没说，又一次转身走出了山洞。


    “嘿，他又干嘛去？”康雷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小子，做事总是一惊一乍的，一点预告都没有。


    范天雷这次倒是没说话，只是双臂抱在胸前，靠着石壁，饶有兴致地盯着洞口的方向。


    没一会儿，蒋瑜又回来了。


    这次他没空着手，怀里抱着一大捆干枯的树枝和一些半干不湿的柴火。


    他将柴火堆在刚刚搭建好的简易灶坑旁，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分类。


    最干、最细的放在最下面，稍微粗一点的架在中间，形成一个中空的结构，而那些半干不湿、甚至还带着绿叶的树枝，则被他放在了最外围。


    “他这是……在搭柴火堆？”康雷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柴火堆的搭法，怎么看着那么别扭？


    不是应该把最干的、最好烧的都堆在一起吗？搞那么多湿木头在外面，能点着火吗？


    “这叫无烟灶，或者叫印第安灶。”一直沉默的范天雷，突然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你看他灶坑的结构，小而深，能集中火力。再看他搭的柴火，内里干柴保证燃烧，外围的湿柴和泥土糊层，主要作用不是燃烧，而是为了减少烟雾的产生。”


    范天雷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像一个最严苛的教官，在审视一件最完美的作品。


    “在野外，尤其是在敌后，火光和烟雾是最容易暴露目标的。一个合格的特种兵，生火做饭的第一要素，不是把饭做熟，而是隐蔽。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完全是按照特种作战的隐蔽标准来的。”


    说到这里，范天雷顿了顿，扭头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康雷。


    康雷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现在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


    新兵？哪个新兵蛋子能懂这些玩意儿？


    这都是要在特种部队里，经过千锤百炼，由经验最丰富的教官手把手教，在无数次演习和任务中才能掌握的顶级技巧！


    蒋瑜这小子，演习开始前连枪都没摸过几次，他上哪学这些去？


    正当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蒋瑜已经从河边取来了湿润的泥土，均匀地涂抹在灶坑外围和柴堆的表层，只留下了几个小小的通风口和点火口。


    一个看起来丑陋无比，但绝对专业的无烟灶，彻底完成了。


    做完这一切，蒋瑜站起身，走到了那只被倒挂在石壁上的兔子面前。


    兔子这会儿似乎有了点苏醒的迹象，后腿还在微微抽搐。


    唐心怡和安然看到这一幕，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俩，最好转过去。”蒋瑜头也不回地提醒了一句，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唐心怡咬了咬嘴唇，倔强地没有动，安然则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唐心怡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不忍。


    蒋瑜没再劝。


    他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兔子小小的天灵盖位置，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拳。


    “咚。”一声沉闷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那只还在微微抽搐的兔子，瞬间僵住了，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甚至没有一丝血迹溅出。


    “靠！”康雷没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


    范天雷的瞳孔则猛地一缩，双眼死死地盯着蒋瑜那只还未收回的拳头。


    “怎么了？不就是把兔子打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唐心怡强忍着不适，不解地问道。


    “没那么简单。”范天雷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兔子的天灵盖是它头骨最坚硬的地方之一，面积又小。想要一击致命，而且是这种不破坏品相、不发出太大动静的‘寸劲’，对力道的控制要求，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力道重一分，可能直接把头骨打碎，血肉模糊。力道轻一分，就只能让它更痛苦地挣扎。而他刚刚那一下，不多不少，刚刚好，瞬间震碎脑组织，切断所有神经反应。这……这不是技巧，这近乎于本能了。”


    听完范天雷的解释，唐心怡和安然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


    她们终于还是受不了，齐齐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蒋瑜对此毫无反应，他熟练地将处理好的兔子整个穿在一根削得光滑的木棍上，然后走回灶坑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玩意儿，在灶坑的点火口轻轻一划。


    一小撮火星迸射而出，精准地落入最底层的干柴上。


    那是一支军用的防水火折子，在任何恶劣环境下都能保证生火。


    火苗“噌”地一下就燃了起来，在中空的柴堆结构里迅速蔓延。


    火烧得很旺，可以清晰地听到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但灶坑上方，几乎看不到任何明显的烟雾。


    只有一股灼热的空气在向上升腾，卷起几片落叶。


    “我的乖乖……还真他娘的没烟啊！”康雷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看什么魔术表演。


    范天雷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里的欣赏和满意，已经毫不掩饰。


    专业！太专业了！


    从搭建烤架，到处理猎物，再到构建无烟灶，点火……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极致的专业素养。


    这不是普通的野外生存，这是特种兵在敌后执行潜伏任务时的教科书式操作！


    他现在对蒋瑜的态度，已经从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好奇、再到现在的……渴望！


    他渴望将这个小子收入麾下！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他弄到狼牙特战旅来！


    这样的好苗子，要是放在常规部队里，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蒋瑜将穿着兔子的木棍，稳稳地架在灶坑两边的Y形树杈上，然后便盘腿坐了下来，一手握着木棍的末端，开始不疾不徐地翻转起来。


    很快，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开始在山洞里弥漫开来。


    那是油脂在高温下被烤得“滋滋”作响的声音，是兔肉由生转熟时，散发出的最原始、最纯粹的肉香。


    “咕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叫了起来，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


    康雷的眼睛都快直了，死死地盯着那只在浓烟上不断翻滚、颜色逐渐变得金黄的兔子，哈喇子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那几块压缩饼干带来的饱腹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他的胃里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又痒又饿。


    就连一直强装镇定的唐心怡和安然，此刻也忍不住偷偷回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瞄向那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烤兔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兔肉表皮被烤得焦黄酥脆，油脂顺着兔肉纹理不断滴落，掉进下方的浓烟中，激起一小簇火苗，也带起了更浓郁的香气。


    “好了。”终于，在康雷感觉自己快要被香味折磨疯了的时候，蒋瑜开口了。


    他将烤得恰到好处的兔子从火上拿了下来，放在一块事先清理干净的大石头上。


    “兔子不大，肉也不多，先垫垫肚子吧。”蒋瑜淡淡地说了一句。


    说完，他没有先动，而是看了一眼洞里的几个人。


    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他伸出手，干净利落地撕下了一整条最肥美的兔后腿。


    他没有递给军衔最高的康雷，也没有给对他赞不绝口的范天雷，甚至没看一眼旁边的唐心怡。


    他径直走到安然面前，将那条还冒着滚滚热气、香气四溢的兔腿递了过去。


    “你先吃。”


    安然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兔腿，又抬头看了看蒋瑜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接。


    洞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康雷和范天雷的眼神里充满了意外。


    唐心怡的表情则有些复杂，她看了一眼安然，又看了一眼蒋瑜，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