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两瓶价值数万的山崎18年已经见了底。


    张扬和王强，两个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此刻却勾肩搭背，醉得不省人事。


    “嗝……”张扬打了个酒嗝，通红的眼睛里满是醉意，他拿起空酒瓶晃了晃，又重重地顿在吧台上，“没了……强哥，酒没了！”


    王强也已经醉眼朦胧，他那张平日里冷峻得能掉下冰渣的脸，此刻却写满了孩子气的委屈和迷茫。


    “没了……就再开……”他口齿不清地说道，“我……我有的是钱……就是没……没地方花……”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傻笑。


    笑声里，充满了成年人的辛酸和无奈。


    笑够了，张扬摇摇晃晃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那道道裂痕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眯着眼睛，凭着肌肉记忆，点开了那个熟悉的直播软件。


    “开……开播！让大伙儿看看……咱们……是怎么……是怎么笑对人生的！”


    手机屏幕亮起，【小杨哥爱吃瓜】的直播间，瞬间涌入了成千上万的观众。


    【卧槽！失踪人口回归了！】


    【扬哥你人呢？这两天干嘛去了？我还以为你被富婆绑架了！】


    【这背景……我操！扬哥你发财了？这是什么神仙地方？】


    【等等！那桌上的酒瓶……我眼花了？是山崎18年吗？！这玩意儿一瓶好几万啊！】


    【扬哥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侧脸有点眼熟啊……】


    直播间的弹幕，疯了一样地滚动着。


    而镜头里，画面晃动得厉害。


    观众们只能看到，他们的扬哥，正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把那几万块一瓶的威士忌，当成白开水一样，你一杯我一杯地往下灌。


    “来！强哥！喝！”张扬举起酒杯，和王强的杯子重重撞在一起，“为我们这操蛋的人生，干杯！”


    “干！”王强仰头，一饮而尽。


    “为那些狗屁的爱情，干杯！”


    “干！”


    “为那些把我们当傻子耍的女人，干杯！”


    “干！”


    两个男人，一句接一句，骂着女人，骂着生活，骂着这个操蛋的世界。


    那不是表演，不是剧本。


    那是两个被伤透了心的男人，最真实的，压抑在心底的嘶吼。


    直播间的观众们，全都看傻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张扬。


    没有了犀利的吐槽，没有了运筹帷幄的冷静，只有一个喝得烂醉，像个疯子一样宣泄着情绪的普通男人。


    而他旁边的那个男人……


    【我操！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创科未来的老总王强吗？！】


    【真的是他！那个被扬哥直播抓奸的百亿总裁！】


    【什么情况？他俩怎么喝到一起去了？这画面太魔幻了，我有点看不懂！】


    【受害者联盟？难兄难弟？这组合，绝了！】


    张扬似乎看到了弹幕，他咧嘴一笑，把镜头猛地对准了王强那张通红的脸。


    “来！水友们！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大着舌头喊道，“这是我强哥！我亲哥！创科未来，知道不？百亿总裁！”


    “现在，离异！带娃！人帅！多金！”


    张扬拍着王强的肩膀，对着镜头挤眉弄眼。


    “我今天！就替我大哥！在线征婚！”


    弹幕瞬间爆炸！


    【？？？？？】


    【征婚？我没听错吧？扬哥你喝了多少假酒？】


    【百亿总裁在线征婚？这直播间还能干这个？】


    张扬完全不理会弹幕，他摇晃着王强的肩膀。


    “强哥！强哥你跟大伙儿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王强被他晃得七荤八素，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镜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迷茫和痛苦。


    他想了很久，才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我……我要找……人品好的……”


    “对……对馨馨好的……”


    “爱……爱我的……”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那双醉眼，穿透了镜头，穿透了时空，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早已失去的东西。


    “最重要是……”


    “……眼里有光的……”


    说完最后一句，王强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直接趴在吧台上，睡了过去。


    整个直播间，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几秒钟后。


    女性网友们，彻底疯了！


    【啊啊啊啊啊！百亿总裁啊！还这么深情！我人没了！】


    【我！我！我！我人品好！我喜欢孩子！我爱他！最重要的是，我眼里有光！是穷的发光！】


    【姐妹们别跟我抢！我明天就去投简历！创科未来还招总裁助理吗？扫厕所的也行啊！】


    【这男人该死的魅力！虽然被绿了，但真的好戳我啊！】


    张扬看着沸腾的弹幕，得意地拍了拍睡死过去的王强的后背。


    “强哥，你看，哥们儿够意思吧！”


    说完，他拿起自己面前那杯满满的威士忌，仰起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紧绷的神经。


    “砰”地一下。


    他也步了王强的后尘，整个人重重地趴在了桌子上。


    直播间的镜头，歪倒在一旁，只能拍到包厢里那盏昏黄的水晶吊灯。


    观众们只能听到，两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直播要结束的时候。


    一阵含糊不清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呓语，从听筒里，幽幽地传了出来。


    是张扬的声音。


    “雪雪……”


    “你的变化……好大……”


    “大得……我……我快认不出你了……”


    “我真的……还喜欢你吗？”


    “还是……我只是在自己的记忆里，把你反复地美化，反复地雕琢，最终……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我想象中的你？”


    那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困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直播间里，几百万观众，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下文。


    “雪雪……”


    “我好想你啊……”


    话音落下。


    手机屏幕，黑了。


    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