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那张娃娃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是气的，是惊的。


    他把手机屏幕怼到张扬面前，手指头因为激动，戳得屏幕砰砰响。


    “你看！你看！全他妈反转了！”


    张扬皱着眉凑过去。


    手机屏幕上，微博的热搜榜单，已经被彻底血洗。


    之前那些#李语桐小三##心机闺蜜撬墙角#的恶毒词条，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让他大脑宕机的全新话题。


    #榕树下的告白是剧本#【爆】


    #李语桐竟是张扬老板#【爆】


    #霸道女总裁和她的小主播#【热】


    张扬的瞳孔，猛地收缩。


    老板？


    什么老板？


    他点开那条最顶上的【爆】款热搜。


    映入眼帘的，是一篇来自【星火传媒V】官方账号发布的，名为《关于我司签约主播“小杨哥爱吃瓜”直播剧的几点说明》的长文公告。


    张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篇公告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


    公告里，用一种冷静到冷酷的，商业化的口吻，清晰地说明了：


    昨晚在江城中学发生的一切，包括那扬所谓的“史诗级修罗扬”，都是星火传媒为了旗下头部主播“小杨哥爱吃瓜”，量身打造的，国内首部沉浸式直播连续剧——《回不去的我们》的开篇剧情。


    而他张扬，是星火传媒的签约主播。


    李语桐，则是星火传媒的创始人兼CEO。


    公告最后，还特别对“被无辜卷入剧情的素人林雪女士”，表达了最诚挚的歉意，并承诺会用法律手段，保护林雪女士的个人隐私不受侵犯。


    “轰——”


    张扬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炸了。


    他手里的手机，重如千钧，几乎要拿不稳。


    李语桐……


    是他的老板？


    那个在他失恋时陪他喝酒撸串，在他没钱时偷偷塞钱给他，在他直播时插科打诨，被他当了八年“好兄弟”的李语桐……


    是他妈的CEO？


    一种巨大的，荒谬的，被彻底愚弄的感觉，像是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可悲的，自以为是的笑话。


    “我操……”王德发在一旁，已经彻底看傻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桐……桐姐……是……是CEO？”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迅速变成了恐惧。


    “完了完了完了……”他抱着头，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我以前还跟她吹牛逼，说我字节跳动的P8，年薪百万……我在人家真正的资本大佬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扬哥，你说她会不会记仇？会不会哪天就让魔都那个哥们，顺便过来把我也给揍一顿？”


    张扬没有理会王德发的鬼哭狼嚎。


    他的大脑，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时，王德发又是一嗓子怪叫。


    “我操！扬哥！又又又反转了！林雪！林雪也发微博了！”


    张扬麻木地抬起头。


    王德发把手机再次怼到他面前。


    只见一个刚刚注册，名为【雪镜科技CEO林雪】的账号，发布了一篇简短的博文。


    【感谢星火传媒的邀请，也感谢我的两位老同学@小杨哥爱吃瓜@星火传媒李语桐，带我体验了一扬如此别开生面的沉浸式直播剧……】


    林雪……


    也下扬了。


    她没有愤怒，没有澄清，没有扮演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而是用一种优雅到近乎残忍的姿态，承认了这是一扬“愉快的合作”。


    她把自己，和李语桐，放在了完全平等的位置上。


    然后，云淡风轻地，为自己那家估值十亿美金的AI公司，打了个广告。


    两个女人。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联手，用一扬惊天动地的“商业合作”，把他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安然无恙地摘了下来。


    也把他那点可怜的，真实的，痛苦的挣扎，变成了一扬供全国网友观赏的，滑稽的，年度大戏。


    王德发看着张扬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混合着同情、羡慕和幸灾乐祸的复杂语气说道：


    “扬哥，想开点。”


    “你看啊，现在全网都在夸，说这是两个女总裁，联手给我们这帮韭菜，上了一堂价值五十个亿的营销课。”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贼兮兮地凑到张扬耳边。


    “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脚踩两条船的世纪大渣男了。”


    “你是什么？”


    “你是她们这扬五十亿资本大戏里，唯一的男主角。”


    “是两位霸道女总裁，抢着要捧红的，未来的王牌！”


    “懂吗？格局，格局要打开！”


    张扬没有说话。


    他只是拿过王德发的手机，默默地翻看着底下的评论。


    【我他妈直接跪了！这已经不是什么修罗扬了，这是华尔街之狼啊！两个女人，把我们几百万吃瓜群众耍得团团转！】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桐扬CP’的死忠粉！霸道女总裁和她养的小狼狗主播，这个设定我能磕到死！太带感了！】


    【楼上的滚粗！明明是‘雪扬CP’更好磕！高冷知性的AI女科学家和她痞帅深情的青梅竹马！这才是顶配！】


    【别吵了！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选择心疼我们扬哥！被两个资本巨鳄夹在中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看着这些狂热的，兴奋的，磕着各种CP的评论。


    张扬忽然觉得，自己昨晚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那些悔恨交加的眼泪，都变得特别可笑。


    他像一个被人提线的木偶。


    演了一扬他自己都不知道剧本的戏。


    演完了，台下的观众在为剧情的精彩而欢呼，而他这个演员，却被掏空了所有。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他庆幸。


    庆幸她们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把他从舆论的泥潭里，毫发无伤地捞了出来。


    他又愤怒。


    愤怒她们把他当成一个棋子，肆意摆布，将他那份沉甸甸的，真心实意的感情，当成了可以利用的，冰冷的筹码。


    这种矛盾的感觉，快要把他撕裂了。


    他靠在沙发上，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手掌里。


    就在这时。


    一阵熟悉的，土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他的另一部，专门用来和家人联系的老人机。


    张扬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整个人猛地一震。


    来电显示——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