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从侧面撞飞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几步开外的烂泥地里。


    是纪修杰。


    他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接住了那头狼的扑咬。


    撕拉——


    布料和皮肉被一同撕开的声音。


    纪修杰连看都没看,反手握着砍刀,凭着本能狠狠向后捅了进去。


    噗!


    那头偷袭的狼呜咽一声,从他背上软软地滑落。


    纪修杰也闷哼了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他背后的衣裳被撕开了三道大口子,鲜血瞬间就洇透了那片军绿色的布料,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周晚秋看着他摇晃了一下,撑着地面,才没倒下去。


    “纪修杰,你他妈疯了!”


    周晚秋那一声怒骂,像是把林子里最后一丝活气都给吼没了。


    剩下的几头狼夹着尾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一步步往后退。那头体型最大的头狼,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几具同伴的尸体,又看了看单膝跪地、浑身是血的纪修杰,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周晚秋身上。


    它不甘心,却也明白,今天碰上了硬茬。


    再耗下去,谁也讨不到好。


    头狼仰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


    围着两人的狼群立刻调转方向,拖着受伤的同伴,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周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粗重的喘息。


    周晚秋扔掉手里的铁铲,连滚带爬地冲到纪修杰身边。


    “你怎么样?”


    纪修杰撑着砍刀,想从地上站起来,试了一下,身体晃了晃,又跪了回去。


    “死不了。”他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


    周晚秋顾不上跟他废话,伸手就去扯他后背的衣裳。那片军绿色的布料已经被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肉上。


    “别动!”她吼了一声。


    她直接用砍刀割开那片破烂的布料,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他左肩一直划到后腰,皮肉翻卷,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


    周晚秋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闷得发疼。


    她放下砍刀,从自己的背篓里翻出装着草药的布包,也顾不上干不干净,抓出一大把止血的草药,在手心里胡乱揉碎了,就往他伤口上按。


    “嘶……”


    纪修杰的闷哼从牙缝里挤出来,后背的肌肉绷得像块石头。


    “老实点!”周晚秋手上的力道没松,反而把布条的结收得更紧,“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扑过来的时候不是挺英雄的吗?”


    她嘴上不饶人,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刺啦一声,又撕开一条布巾,在他背后交叉缠绕,打结。


    那结打得又快又狠,勒得纪修杰后背的伤口又是一阵抽痛。


    他咬着牙,一声没吭。


    周晚秋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


    “我告诉你,纪修杰。”她声音闷闷的,“你少拿这套来绑着我。你救我,我承你的情,但这跟咱俩的事是两码事。”


    她把最后一个结死死地打好,抬起头。


    “这婚,我离定了。你就算今天死在这儿,也别想赖上我。”


    纪修杰的呼吸声重了许多,撑在地上的手,指节都发了白。


    “闭嘴。”


    “包好了。”周晚秋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来,“能走就跟上,走不了,就死这儿喂狼吧。”


    她说完,转身捡起自己的铁铲和背篓,头也不回地就朝着原定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纪修杰撑着砍刀,摇摇晃晃站起来时,骨节发出的轻响。


    周晚秋的脚步顿也没顿。


    “跟上。”


    她心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又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地势开始变得陡峭。


    周晚秋在一处几乎是九十度的崖壁前停下了脚步。


    崖壁湿滑,上面长满了青苔,只有一些石缝里,才顽强地生长着几丛植物。


    “就是这儿了。”周晚秋指着崖壁中间,一丛叶片肥厚、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年份最高的,都在上面。”


    纪修杰抬头看了一眼,那地方离地面少说也有十几米高,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把砍刀往地上一插。


    “我上去。”


    周晚秋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你先看看你那后背吧,别爬到一半掉下来,我还得费劲给你收尸。”


    她把背篓往地上一扔,里头那卷粗麻绳和一把小药锄滚了出来。


    “你知道我要哪一棵?哪一棵的根茎年份最足?”


    她一连串的问题,让纪修杰哑口无言。


    周晚秋没再看他,捡起绳子,三两下在腰上缠紧,打了个死结。


    纪修杰上前一步,想去抓那绳子的另一头。


    “别逞能。”


    周晚秋猛地一甩,手里的麻绳抽在他伸过来的手背上,带出一道红印。


    “管好你自己!再乱动,伤口裂了我可不管埋!”


    她懒得再看他,转身找了棵离崖壁最近的歪脖子松树,把绳子的一头绕了几圈,死死系好。又用上全身的力气狠狠拽了拽,确定万无一失。


    她把那把小药锄往后腰一别,走到了湿滑的崖壁底下。


    纪修杰站在她身后,后背的伤口随着每一次呼吸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看着她瘦削但挺直的背,最终还是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周晚秋开始往上爬。


    她动作很灵巧,专挑那些凸起的岩石和结实的树根下脚,身体紧贴着冰凉的崖壁,一点点地往上挪。


    纪修杰在下面看着,那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她脚下打滑,他的肌肉就跟着绷紧一次。


    爬到半山腰,之前跟狼群恶斗的后劲终于上来了。


    胳膊上被狼爪划开的伤口,被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整条手臂都开始发酸,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她看准了石缝里那棵年份最老的草药,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死死抓着一块凸起的岩石,另一只手抽出后腰的药锄,开始小心翼翼地挖。


    山里的土又干又硬,那草药的根系扎得死死的。


    她咬着牙,几乎使出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周围的土都给刨松了。


    就在她准备把整株草药连根拔出来的时候,手上抓着的那块岩石,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声。


    周晚秋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识想抓得更紧。


    可她忘了,自己胳膊上有伤,体力也快到了极限。


    那一下慌乱,让她手上所有的力气都泄了。


    身体瞬间失重。


    整个人,朝着崖壁下面,直直地坠了下去。


    “周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