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赵淮海的辞呈批复，随即陈拙正式被组织任命为吕川市委副书记。


    成为副书记后，陈拙的主要工作其实没有太大变化，因为专职副书记的主要职责，就是从事党建工作。


    而党建工作中，干部考察又是最为重要的一项，所以原则上专职副书记也有极大的人事话语权。


    至少在程序上，全市许多干部的调动晋升，没有副书记签字是无法进行下去的。


    加上陈拙已经做了一年多的组织部长，虽然他在位期间没有大肆培养亲信，但只要他还在吕川，在组织部的威望和影响就会在，他这个副书记对组织部的掌控会很强。


    赵淮海提前退休后，吕川市委常委会也空缺出了一个位置，不过这个位子没有从吕川市直接选拔，原本的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也没能直接完成大跨越，而是省里一位副厅空降下来。


    这人是赵立秋的心腹，意思就是取代赵淮海的空缺，在利益瓜分这块，赵立秋这些人也是一点不退让。


    随着新的市委组织部长到来，吕川市的政治基本还保持原状。


    不过也是有些变化的，比如原本的搅屎棍赵淮海，虽然爱将水搅浑，但很多时候还是和李达康一条心，形成了对高育良的制约。


    而现在陈拙不会去制约高育良，甚至他会主动制约新来的组织部长，这就让高育良可以放开手脚对付李达康，这吕川的一二把手围绕经济发展和环境资源保护的分歧必将达到白热化。


    陈拙在成为市委副书记后，又进入了一段时间的低调期，不是他故意低调，而是这个位子本就不容易出彩。


    事实上副书记这个职位，要么作为必要的过渡，要么就是作为临退休前的安排。


    成为副书记后，陈拙在第一个月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陆姗姗的人事关系从组织部调到了市委办，级别没变工作性质也没变，唯一的工作就是陈拙在市委办的代言人。


    而陈拙的秘书还是纪明辉，恐怕这也是整个汉江官扬唯一的一个非心腹秘书。


    这件事都不是什么秘密，除了市委办的人清楚，稍微有点门路的也都知道，真正能在陈副书记面前说上话的人不是纪秘书，而是市委办的小陆科长。


    毕竟是陈拙的心腹，除了陈拙和那些市委常委直接叫小陆，就算下面的县区书记长，见到陆姗姗都要笑着称呼一声小陆科长。


    所以陆姗姗家现在也是门庭若市，不过这小姑娘脑子很清醒，跟了陈拙快一年了，竟然没找陈拙办过一件事。


    就算有人找到陆姗姗的父母，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而这位曾经的乖乖女，现在也是在父母面前硬气了起来，她学会了拒绝，也有了底气拒绝。


    这些陈拙其实都看在眼里，如果陆姗姗在这期间通过他谋取私利，或者为谁牵线搭桥，陈拙也会适当的同意一两次，但那之后他也就彻底放弃陆姗姗了，两人会很快形同陌路。


    近两次的市委常委会，陈拙越发清楚的感觉到，高育良和李达康的矛盾越来越大，高育良咄咄逼人，李达康也是毫不退让。


    书记和市长各为一条线，这是大多数地市都存在的问题，而通常情况下，上面也是有意如此为之。


    因为在省级层面就不是铁板一块，下面自然更不可能，二来谁也不想一个地方只有一种声音一个势力，那长此以往的结局，就是那个地方会脱离掌控。


    官扬制衡之道确实随处可见。


    时间很快来到了这一年的夏季，陈拙倒是过了两个月的轻松日子，不过周五还在办公室的时候，他接到了江婉的电话。


    平时江婉是不会在工作时间给陈拙打电话的，看到来电陈拙就知道肯定是什么要紧的事，于是连忙接了起来。


    “怎么了婉姐？”陈拙有些担心的率先开口。


    “我没事，就是有件事无法自己做决定，又要等着回复，所以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江婉声音还算平静，看来不是什么急事，但却是很重要的事。


    “我听着，你慢慢说。”陈拙心也放下不少。


    “是这样的，刚才遇到了吴老师，就是咱们历史系的吴惠芬教授，她还有个身份是你们市委书记高育良的妻子，以往我和她有些交集，今天她突然邀请我们周末一起吃饭......”江婉压低声音说道，还不等她说完，陈拙就明白这是高育良在曲线约见自己。


    自己和高育良低头不见抬头见，却不是直接找自己，而是通过吴惠芬联系江婉，很明显是非常私密，且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事，陈拙猜到了应该是与李达康有关。


    这是典型的夫人外交，倒也是一种常用的手段。


    “你应下吧，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这事躲也躲不掉。”陈拙让江婉应下，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推演谋算，认真思考要不要趟这浑水。


    陈拙一直没有深度参与到汉江省的派系之争中，他仅仅是与汉江本土派有合作，这种合作也不会直接与赵家班和郝维民一系产生直接冲突，所以这一年多来，除了一开始赵立秋受命于上面的意思，后面就没有谁再针对过陈拙了。


    周末陈拙和江婉如约来到了省城郊外的一个私房菜馆，这地方连江婉都不知道，陈拙向来是不参加这些私人聚会，因此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高育良和吴惠芬已经等候多时了，高育良今天没了书记的架子，在陈拙面前就像普通的同事关系。


    而吴惠芬和江婉比较熟悉，毕竟都在同一个大学任教，而且历来文史不分家，吴惠芬是历史系教授，知名的明史专家，和江婉能找到很多共同话题，见面后两人也是相谈甚欢。


    因此四人席间主要聊的话题也是文史相关的，一开始主角还是江婉和吴惠芬，但聊着聊着就成了高育良和陈拙，两个男人又是中高级干部，一聊到历史问题，自然还是和官扬分不开，最后话题来到了嘉靖年间，来到了嘉靖一朝派系纷争权力制衡。


    “每每看到严家权倾天下，富贵权势盛极一时，一门两阁老，再到轰然倒塌，总是令人唏嘘不已啊！有时候我就在想，这官究竟做到多大才算大？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是该激流勇进还是知足常乐？”高育良发表了一番感慨。


    听到他说出这番话，吴惠芬知道这是高育良要和陈拙谈正事了，于是主动邀请江婉去外面插花，将地方留给两个男人。


    陈拙也明白高育良是要试探自己，但他并不认可高育良这番话。


    因为高育良根本不是普通人，即便他没有从政，一个大学教授真不能算普通人。


    陈拙认识的，身边的其实就没有普通人，就连陆姗姗都不算普通人，她那样的家庭，从小就不为衣食住行发愁，而在陈拙的定义中，普通人都是还在为衣食住行奔波的，像陆姗姗已经是在实现人生理想和价值，而高育良这种属于施展人生抱负了，普通人可只敢在梦里想这些。


    如果非要找一个话的，也就祁同伟算是曾经的普通人，就是现在祁同伟也不算普通人了。


    “普通人一生为衣食住行而愁，育良书记可不是普通人，但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许多普通人的生活，不管是激流勇进还是知足常乐，都是任重而道远啊！”陈拙接受了对方的试探，他顺着对方的话题说了下去，但要说什么想说什么，还是将主动权交给了高育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