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焱全神贯注，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指尖那缕纤细如丝的灵力。


    他必须精准地撬开一丝缝隙，又不能引起结界本身过强的自主反击。


    这其中的分寸，极其难以把握。


    他自以为动作轻巧隐秘，天衣无缝。


    却丝毫未曾察觉——


    结界的另一侧，静室之中，苏胭垂落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蝶翼掠过平静的水面。


    她识海深处，那缕与远处温泉结界紧密相连的神识，已然清晰无比地捕捉到了那阵异常却熟悉到令人无奈的灵力波动。


    【胭胭！是大佬！他在钻你的结界！】


    苏胭面上神色却未变分毫，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仿佛全然沉浸于自身的调息之中，对外界的细微变故一无所知。


    老公动她结界干嘛？


    这念头一闪而过，带着些许哭笑不得的意味。


    但她反应极快，瞬息间便稳住了心神，非但没有加强感知，反而刻意放松了对那道结界波动的警惕。


    将自身神识悄然收敛了几分。


    完美地伪装出了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


    另一边，赤焱紧盯着那仅仅荡漾了片刻便逐渐恢复平静的结界光幕，心头不由掠过一丝成功的窃喜。


    机会稍纵即逝！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那道被他费尽心力才强行钻出仅容一丝微弱气息通过的细小缝隙，即将被阵法自身力量彻底弥合修复。


    动作迅如闪电——


    一手稳住那细微的缺口，另一只手已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了精致玉瓶。


    瓶塞被猛地拔开，内里盛装的闪烁着淡淡莹光的粉色细碎花粉，被他洋洋洒洒地，通过那短暂存在的缝隙，尽数倾倒入雾气缭绕的温泉池水之中！


    那奇异的花粉一触碰到温暖的泉水，便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迅速溶解消散。


    化作无数肉眼难辨的微小光点，融于水中。


    连一丝多余的涟漪都未曾激起。


    唯有空气中，似乎极短暂地弥漫开一缕极淡极淡，甜腻中带着一丝妖异魅惑的香气。


    但这缕异香转瞬便被温泉本身蕴含的浓郁灵药气息与充沛的天地灵气所覆盖，中和。


    再难寻觅踪迹。


    做完这一切，赤焱身形如电，迅速向后飘退数丈，彻底远离了结界范围。


    他抬手，用袖口随意抹去额角因方才高度专注而渗出的细密汗珠，气息微促。


    目光紧盯着那已然彻底恢复如初，光华流转平稳，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冰冷结界。


    嘴角难以自抑地勾起一抹得逞的、混合着强烈期待与隐秘紧张的笑意。


    他不再停留，转身便欲迅速离去。


    胸腔里的心脏却擂动如战鼓，砰砰撞击着耳膜。


    然而他却丝毫不知。


    自己方才那一系列小心翼翼又大胆妄为的动作，早已被另一双清冷的眼睛，透过那张无形却无处不在的神识之网，“看”得清清楚楚，分毫毕现。


    内室之中，苏胭依旧维持着盘膝静坐的姿态，周身气息沉静如水。


    唯有那淡色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下药？


    小狼崽，真是长本事了。


    -


    是夜，月华如水，静谧地流泻在凝月坞的玉树琼枝与皑皑冰雪之上，将天地映照得一片澄澈清辉，恍若琉璃世界。


    赤焱心底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如同被月光催生的藤蔓，悄然疯长。


    他寻了个算不上高明的由头，便理直气壮地缠上了苏胭。


    手中提着他那柄烈焰缠绕的本命灵剑，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几乎无法完全压抑的、蠢蠢欲动的兴奋。


    他凑到正在窗下翻阅古籍的苏胭身边，身形挡住了些许月光，投下一片阴影。


    “师姐。”他开口，嗓音里是显而易见甚至有些过分的讨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


    “我新近悟了几式剑招，自觉威力尚可，只是运使之时总觉得灵力流转有些滞涩之处，难以圆融贯通。”


    他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一下：“旁人眼界有限，自是看不出关窍所在。唯有师姐眼光犀利独到，最能切中要害。”


    他微微倾身，目光灼灼地锁住她：“能否请师姐移步庭中，为我指点一二？”


    苏胭从泛黄的古籍中缓缓抬眸，清冷的视线在他那张几乎明晃晃写着“心怀鬼胎”四个大字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将他眼底那点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紧张尽收眼底。


    她自然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却也被勾起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好奇。


    这头小狼崽，费尽心思钻她的结界，偷偷下了药，如今又这般眼巴巴地找来，究竟能当着她的面，演出怎样一场戏来。


    于是，在赤焱那混合着紧张、期待、生怕被看穿又渴望她答应的复杂目光中，她面色无波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卷，置于案几之上，发出轻微一声响。


    随即，轻轻颔首，吐出一个字：


    “可。”


    赤焱眼中瞬间迸发出几乎要灼伤人的惊喜光芒，忙不迭地侧身在前引路。


    他特意将地点选在了一处背靠冰崖、极为开阔的雪坪。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晶莹的雪地照得亮如白昼。


    赤焱倒真是先使出了浑身解数，将闭关所悟的剑招毫无保留地一一施展开来。


    烈焰刀法本就霸道绝伦，在他手中更添了几分沉淀后的凝练与逼人的狠厉。


    赤红色的刀芒纵横交错，卷起漫天晶莹雪沫。


    气势惊人。


    苏胭静立于一株覆雪的琼枝之下，素白衣袂在激荡的刀风中微微拂动。


    她目光如电，偶尔清冷出声，点拨一两句关于灵力运转的关窍或刀势转换的细微之处，每一句都精准无比地切中要害。


    赤焱听得极为认真，演练得也越发卖力。


    一套剑法彻底演练完毕，凛冽的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灼热气息。


    两人身上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赤焱骤然收势，胸膛微微起伏，气息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几缕墨色的额发被汗水濡湿，随意地贴在光洁的额角，更添几分野性的不羁。


    他转眸看向苏胭，眼眸因剧烈的运动而越发晶亮深邃。


    率先开口，嗓音因运动而低哑，又糅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与试探。


    “师姐，出了一身汗，黏腻得紧……我能否，去你那温泉池泡一泡？”


    来了。


    那点小心翼翼铺垫了许久的小心思，终于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