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是躲不过的。


    那晚的程昀像是要把积攒的思念全都倾泻而出。


    炽热的吻从她眉心一路蔓延到脚踝。


    苏胭被他折腾得连指尖都发颤。


    最后只能呜咽着咬他肩膀，却换来更凶猛的攻势。


    翌日清晨。


    苏胭瘫软在床。


    她气若游丝地唤来仆人："去学校...给我请个假..."


    她是真的得休息。


    又过了一个月。


    苏胭成功获得了"十月豁免权"。


    尽管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她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教室。


    校园里的女学生们总是忍不住偷瞄她。


    毕竟像这样挺着肚子还坚持求学的女学生实在少见。


    这位少奶奶身边永远跟着两个"护法"。


    程玥和程琳一左一右。


    一个负责拎书包，一个随时备着温热的红枣茶。


    回到家更是夸张。


    程母每日变着花样炖补品，程父连书房的地毯都换成了防滑的。


    程昀更是恨不得把她揣在口袋里。


    连上下楼梯都要亲自抱。


    苏胭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总忍不住笑他们。


    怎么一个个如临大敌似的？


    "我这肚子又不是要爆炸的炸弹。"


    程昀正蹲在地上给她穿软底鞋，闻言抬头瞪她："不许胡说。"


    手指却温柔地抚过她圆润的弧线。


    -


    这日。


    程母雷厉风行地杀到小洋楼时，程昀正搂着苏胭在沙发上看书。


    富太太二话不说，揪着儿子的耳朵就往外拽。


    "从今日起，你给我睡客房去！"


    程昀眼泪汪汪地望向老婆。


    苏胭却爱莫能助地摊手。


    老公，你知道的。


    人家弱弱。


    如果能防的住，那就不能叫家贼了。


    程母当即指挥仆人，把程昀的枕头、睡衣一股脑儿扔进了客房。


    她耳提面命地训了半个时辰。


    程昀便点头点了半小时，一副乖顺模样。


    夜深人静。


    苏胭的房门却被轻轻叩响。


    她刚拉开条缝，某人就抱着枕头泥鳅似的滑了进来，动作娴熟得令人心疼。


    "老婆，"程昀把人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发顶，"没有我你睡不着的是不是？"


    苏胭歪头想了想。


    还真是。


    少了那结实腹肌当暖手宝。


    缺了人形抱枕的温度。


    床榻确实空落得难受。


    程昀已经利落地钻进被窝，顺手将她捞进怀里："为夫怕你踢被子。"


    他义正言辞地说着，手却熟练地找到她微凉的双足夹住。


    "医书上说，孕妇最忌受凉。"


    苏父苏母时常登门探望女儿。


    每次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


    可奇怪的是，苏胭这胎怀得出奇顺遂。


    没有孕吐，没有浮肿，连口味都没怎么变。


    依旧能吃能睡。


    气色红润得让程母都啧啧称奇。


    反倒是生产当日，程昀在产房外吐得天昏地暗。


    他攥着自家父亲的手直发抖，额头上的冷汗把衬衫都浸透了。


    当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响起。


    这个男人，竟腿软得差点跪在地上。


    程母白了一眼自家儿子。


    果然是随了他爹。


    小橙子就在这样满满的期盼中平安降生。


    坐月子的日子里，苏胭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程母亲自盯着厨房炖汤，苏母天天来陪她说话。


    连苏父这老古板的都破天荒地学了换尿布。


    苏胭吃嘛嘛香睡嘛嘛棒。


    孩子也不用她操心。


    一个月下来，程昀瘦了3公斤。


    苏胭心疼地摸摸他的脸："老公，你辛苦了。"


    指尖悄悄在他腹肌上流连。


    哎呀。


    好像真的薄了一层。


    程昀哪里知道她的小心思，只当妻子是真心疼自己。


    他温柔地将人搂进怀里："不辛苦。"


    目光落在摇篮里酣睡的宝宝身上。


    "你们平安就好。"


    因为苏胭还要继续完成学业。


    程昀原本期待的"产后甜蜜时光"彻底泡汤。


    别说温存了，他连主卧的门都摸不着。


    整日泡在婴儿房里当奶爸，生怕小橙子的啼哭打扰妻子复习功课。


    月子后的苏胭也没闲着。


    床头堆满了几个相好同学借来的笔记。


    夜深人静时，她常就着台灯的光亮啃书本。


    程昀抱着啼哭的婴儿在走廊来回踱步。


    隔着门缝望见这一幕，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时光飞逝，当苏胭终于校园毕业。


    小橙子已经能扶着茶几摇摇晃晃地走路了。


    小家伙穿着迷你版的学士帽，跌跌撞撞地扑向母亲，奶声奶气地喊着。


    "妈咪~抱！"


    程昀站在一旁，看着妻子弯腰将孩子搂进怀里的模样。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在凉亭里哭泣的少女。


    还好，他没有放手。


    当晚，程昀迫不及待地把小橙子塞进程母怀里。


    程母接过宝贝孙孙，意味深长地瞥了儿子一眼："小心别闹出人命。"


    程昀拍着胸脯保证："妈您放心！"


    好不容易熬到春天了。


    怎么能那么快就又步入寒冬。


    转头下个月，苏胭又吐了。


    程母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缓缓转头看向儿子——


    程昀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他的天。


    塌了~~~~


    -


    岁月如流水，转眼间青丝已成雪。


    那日春光正好。


    九十八岁的程昀靠在藤编摇椅上，膝头摊着本泛黄的相册。


    阳光透过花架。


    他眯着昏花的眼，指尖轻轻抚过一张褪色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女穿着月白旗袍，站在女子师范的校门前，笑容明媚。


    "老头子，又在看这些..."


    苏胭拄着檀木拐杖，慢慢挪到他身旁坐下。


    她的银发用一支褪了色的玉簪松松挽着，那是他六十年前送的生辰礼。


    程昀颤巍巍地握住她的手。


    春风拂过庭院，那株他们新婚时亲手栽下的树已亭亭如盖。


    "下辈子..."


    苏胭笑了。


    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个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张小小的照片：年轻的程昀穿着西装，正偷偷亲吻新娘的发鬓。


    "下辈子也是你。"她靠在他肩头，"不过要早点送我去上学..."


    程昀低笑，胸腔震动时发出风箱般的声响。


    他小心地合上相册，封皮上烫金的"程苏纪事"四个字已模糊不清。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掠过苏胭安详的睡颜，他轻轻将脸颊贴在她白发上，也闭上了眼睛。


    晚风骤起，花簌簌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那本相册滑落在地，翻开的最后一页是张苏胭的毕业照。


    年轻时苏胭抱着戴迷你学士帽的小橙子，身旁的程昀笑得耀眼。


    照片一角题着褪色的字迹：


    "百年常欢，岁岁相守。"


    【胭胭~下个世界咯~】


    [后记·庭前花]


    程家老宅的花又开时，小橙子带着孙辈们来扫墓。


    五岁的曾孙女突然指着花架："太爷爷太奶奶在笑呢！"


    众人抬头，只见两簇紫藤纠缠着垂落，恰似并肩的人影。


    风过时，花瓣如雨，温柔地覆在墓碑相贴的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