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胭挽着苏母的手从内室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向来严肃的父亲竟与程昀相谈甚欢。


    两人隔着小几对坐，苏父手里还拿着块铜活字模子，正对着光线仔细端详。


    程昀则微微倾身，指尖在茶几上比划着什么。


    西装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还沾着些许未干的墨渍。


    "这排版的间距..."


    苏父难得眉飞色舞，连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爹若觉得不妥，我再让人重新调整。"


    程昀双手捧着茶盏递过去。


    动作恭敬却不失从容。


    苏胭悄悄拽了拽母亲的衣袖，杏眼里满是惊讶。


    苏母掩唇轻笑，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爹这是遇到知音了。"


    早餐桌上，苏父破天荒地给程昀夹了块桂花糕："尝尝，你岳母的手艺。"


    程昀受宠若惊地双手捧碗接过："多谢爹。"


    他转头看了眼苏胭，将糕点一分为二。


    "胭胭也爱这个。"


    "我今日要去趟书店。"


    苏父匆匆用完早饭，起身时还特意拍了拍程昀的肩。


    "你送的那套，正好试试效果。"


    苏母无奈地摇头，替丈夫理了理衣襟："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她转向小两口，温声道。


    "你们随意逛逛，午膳记得回来用。"


    程昀立即起身，恭敬地应下："岳母放心。"


    两人漫步在苏府的花园小径上。


    苏胭挽着程昀的手臂，忍不住仰头问道："方才父亲那般高兴，你到底送了什么宝贝？"


    程昀唇角微扬，伸手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不过是些寻常物件。岳父大人高兴，许是因为...女婿贴心？"


    苏胭轻哼一声。


    见问他问不出个所以然，苏胭也只得放弃。


    中午时分，苏父仍未从书店归来。


    苏胭站在厅前，望着院外空荡荡的小路，轻声道："娘，父亲这般忙碌，不如我们先回吧？"


    苏母正吩咐丫鬟添茶，闻言放下茶盏："急什么。"


    她拉过女儿的手拍了拍。


    "你们先去屋里歇个午觉，我这就去书店寻你父亲。"


    说着便要起身。


    苏胭连忙拦住："哪有回门还让母亲奔波的道理。"


    她回头看了眼正在廊下与管家说话的程昀。


    "要不我们..."


    "傻丫头，"苏母笑着打断，手指轻轻梳理女儿鬓角的碎发，"你爹那书呆子性子，见着新宝贝就挪不动脚。"


    这时程昀从廊下走来，手里还拿着把油纸伞。


    "岳母，日头正毒，我陪您去寻岳父吧？"


    苏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女婿："不必。"她接过油纸伞，朝两人摆摆手，"去歇着吧，你爹那边有我。"


    临走时还特意回头叮嘱。


    "西厢房我让人换了新凉席。"


    苏胭领着程昀穿过熟悉的回廊，推开自己的闺房门。


    明明出嫁不过三两日。


    再踏入这闺房竟恍如隔世。


    "这就是娘子从小住的地方？"程昀站在门口，眼底闪着新奇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


    果然一进来，到处都是香香的。


    就跟他香香软软老婆一样。


    苏胭抿唇轻笑，指尖抚过窗边的绣架："小时候常在这儿绣花，一坐就是整日。"


    程昀的目光扫过妆台。


    象牙梳旁散落着几根青丝，胭脂盒开着小缝。


    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对镜梳妆。


    他忽然在床柱上发现几道刻痕，凑近才看清是身高标记。


    "十二岁...十五岁..."


    他指尖抚过那些痕迹，忽然转身将苏胭搂进怀里比了比。


    "现在到为夫肩膀了。"


    苏胭羞恼地捶他，却被他顺势压坐在绣墩上。


    程昀单膝跪地，仰头望着她泛红的脸颊："真开心，我来到老婆长大的地方。"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苏胭嘀咕，脸颊却有些红。


    指尖不自觉地抚上他的眉骨。


    她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奶狗。


    也是这样湿漉漉的眼神。


    午休时，程昀难得老实。


    规规矩矩地与她和衣而卧。


    苏胭枕着他的手臂，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竟睡得出奇安稳。


    这是三日来第一次没被他闹醒。


    "小姐，姑爷，老爷回来了。"


    丫鬟的轻唤惊醒了好梦。


    大厅里，苏父正满面红光地展示一叠新印的书页。


    见他们进来，立刻拍着程昀的肩膀。


    "好女婿！这活字印刷当真妙极！"


    他抖了抖手中的纸张。


    "半日就印了三十页，字迹比手抄还工整。"


    苏胭这才恍然大悟，早上两人说的排版是个什么东西。


    之前她随口一说，程昀竟记在了心上。


    她悄悄望向丈夫，只见他正谦虚地垂首："岳父喜欢就好。"


    那副乖巧模样，与平日缠着她耍赖时判若两人。


    苏胭不由得垂眸浅笑。


    回程时，两人先去程府向公婆问安。


    程母拉着苏胭的手说了许久体己话，连程昀都被赶到一旁。


    直到暮色四合，小两口才回到自己的小洋楼。


    小两口子才回到自己家。


    "今日这么高兴？"


    程昀从背后环住正在梳发的苏胭，鼻尖蹭着她散发着香气的发丝。


    镜中的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苏胭转身，主动环住他的脖颈，声音轻软："谢谢你。为我父亲费心准备那些..."


    程昀心头一热，低头吻住她未尽的话语。


    这个吻比往日更加缠绵，带着她难得的热情。


    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娘子既然这般感动..."


    红烛高烧，苏胭散开的青丝铺了满枕。


    她今夜格外主动。


    指尖划过他背脊时，惹得程昀呼吸都乱了节奏。


    纱帐摇曳间，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


    "早知道送套活字就能让娘子这般热情..."


    "胡说什么！"


    苏胭羞恼地咬他肩膀，却被他扣住手腕，十指相扣地按在锦被上。


    次日。


    苏府就收到了程家来信。


    苏父拆开一看，雪白的信纸只有一句话。


    "岳父大人若再有需要，随时吩咐。女婿我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苏父捋着胡子摇头失笑，正要收起信纸。


    忽从信封里又滑出张便签——


    "另：昨日胭胭甚喜，小婿不胜感激。"


    "这混小子！"苏父笑骂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