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族长，你这是何苦呢？”


    尸山血海当中，董识文踱步来到已然濒死的段孟德面前。


    看着手脚齐断，满身血污，犹如断脊之犬一般毫无尊严的段孟德，董识文不免深深叹息。


    “老夫以礼相待，给足了你机会，也算是诚意十足，怎么就这般不识趣？”


    “老夫是读书人，厌恶打打杀杀，可你却为什么就是不识时务，非要做这般无用的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


    实话实说，董识文其实很欣赏段孟德，是打心底里的那种欣赏。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世界只有它了解段孟德究竟有多强，又是多么了不起的对手。


    自从僵尸大爆发之后，董识文就带领尸山血海一路南下，攻城掠地。


    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段孟德展现出了极强的军事素养，足足抗争了数年有余，与它打了近百场战斗。


    虽然董识文胜多败少，但那也是因为僵尸大军的数量实在过于庞大，拥有足够多的本钱消耗。


    摸着良心说，董识文自问如果双方身份调换，他是绝对达不到段孟德这般成就，半点可能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如此，董识文比任何人都清楚段孟德的恐怖，此人绝对是天生的统领，无与伦比的战争奇才。


    所以它打心底里欣赏段孟德，希望能将对方僵尸化，成为铁杆盟友。


    但可惜的是，僵尸化存在一个极大的缺陷。


    那就是必须对方心甘情愿接受成为僵尸，才能确保不会丢失自我意识。


    并且不是百分之一百成功，至少有六成的概率会失败，沦为行尸走肉。


    很明显，董识文需要的是拥有自我意识的盟友，所以它才会多次给段孟德机会，让对方认清并接受现实。


    当然！它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那就是如果能够成功转化段孟德，那么他那几个蕴含龙骑士血脉的孩子，也就不再是问题，可以轻松解决掉。


    总而言之，董识文并不想杀掉段孟德，心里多少有点英雄惜英雄的念想。


    “段族长！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愿意交出段氏秘密，那便让你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


    “你要考虑清楚，僵尸可是永生，如此大的诱惑还不足以让你心动吗？”


    说实在的，其实董识文心里很清楚段孟德不会屈服。


    但它就是不甘心，还想要再劝说最后一次，怎么都得试一试吧。


    只可惜段孟德甚至都没有正眼去瞧董识文，而是将目光投向清源城。


    或许是因为鲜血和泥水模糊了视线，导致他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隐隐约约之间，他还是瞧见城墙之上有一道熟悉的倩影。


    是的，没有错，那道倩影正是他的妻子·李长乐。


    而她之所以会出现在城墙之上，则是因为段孟德之前令人送的那封信。


    段孟德还有最后一条奸计，以身殉国。


    他要用这一条奸计让所有活下来的人都铭记屈辱，永远都忘不掉复仇。


    “……还等什么呢，动手啊。”


    虽然看不清楚，但段孟德知道那道倩影必然是李长乐。


    此刻，他已经快撑不住了，但嘴里却还在呢喃着快一点动手。


    而一旁的董识文却会错了意，以为段孟德拒绝了自己的邀请。


    一时之间，它不由得深深叹息，“可惜你我终究不是同路人。”


    说完，董识文就抽出长刀，准备斩断段孟德的四肢，带回去严刑拷打。


    他不信了，段孟德能坚持一条酷刑不开口，难道还能坚持一辈子不说吗！


    而这一幕也被城墙之上的百姓看在眼里，一个个都咬碎了牙，恨到了极致。


    也就在这个时候，段孟德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大吼道：


    “……臭婆娘，快动手啊，还等什么呢？！”


    “老子是皇帝，你到底懂不懂啊，皇帝啊却只娶了你一个。”


    “老子那么信任你，可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快点动手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支冒着火焰的箭矢疾驰而来，准之又准地射中段孟德。


    刹那间，轰隆炸响，顿时火光冲天，段孟德所在的位置全都火焰所覆盖。


    段孟德、董识文，以及周遭僵尸，统统都被火焰吞噬，无一幸免。


    而在那熊熊烈焰当中，还有一道身影屹立着，冲着清源城怒吼：“宁教天下人负我，休教我负天下人！！”


    是的，这就是段孟德的最后一条奸计。


    他在出战前，在怀里塞满了满易燃易爆物，诸如火油罐之类的东西。


    他在出战前，特意写信通知李长乐，让对方在百姓的见证下，亲手杀了自己。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知道段氏无私心，段氏不畏死，段氏甚至为了胜利能够亲手杀死至亲至爱之人。


    这种“宁教天下人负我，休教我负天下人”的观念将会深入人心。


    从此之后，人人都会以段氏为首，极力拥护，永不背叛。


    从此之后，他段孟德不再是亡国之君，而是宁死不屈的殉国之君。


    不得不说，这条计策很奏效，瞬间就点燃了百姓心中的怒火。


    当他们亲眼瞧见李长乐流着眼泪，射杀了自己的丈夫之后失声痛哭，再也没有人能绷得住。


    死亡或许很可怕，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则是失去。


    失去性命很可怕，失去情感同样恐怖无比，堪比挖心掏肺一般痛苦，杀伤力足以铭记百世有余。


    这一刻清源城中的所有人都拿起武器，疯狂地冲着城外尸海叫嚣，嚷嚷着战斗和不屈。


    而尸山血海也在没了董识文的指挥之后，开始本能的行动起来，朝着清源城发起进攻。


    接下来就是一场血腥无比，不死不休的战斗。


    而清源城中的众人也没有辜负段孟德的期望，整整坚持了四个时辰有余。


    比原先的坚守三个时辰，还要多出一个时辰，到最后都没有人畏惧死亡。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做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再次运走两万多名百姓。


    而这两万多名活下来的百姓，会将今天看到的一切都传播出去。


    段孟德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妻子。


    段氏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段孟德。


    这些活下来的百姓，统统都欠段孟德，欠段氏一份天大的人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