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公安局里，却比深夜还要喧闹。


    电话铃声、脚步声、汇报声此起彼伏，熬了一夜的警察们个个双眼通红，脸上却难掩兴奋。


    局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李爱民把领带扯开，没形象地瘫在椅子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灌了一口凉透了的速溶咖啡，苦得直咧嘴。


    门被推开，张泽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和两根油条。


    “李局，发布会开得不错啊，我看直播了，那官腔打得，滴水不漏。”


    张泽把早餐放到他桌上，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


    李爱民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


    “你还有脸说？”


    “我这颗脑袋，现在比那热搜榜还烫！”


    “你知道我刚才接了多少个电话吗？市里的，省里的，还有几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部门，全在问我那个‘热心市民’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爱民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怎么说？我说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孙悟空吗？”


    张泽咬了一口油条，含糊不清地说道：“差不多吧，只不过我姓张。”


    “你！”李爱民指着他，手都哆嗦了，“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一千万粉丝！‘平事哥’！你现在比一线明星都火！你这张脸，以后还怎么用？”


    张泽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用美颜滤镜呗。”


    李爱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靠回椅子上，感觉血压“蹭”一下就上去了。


    “我不管！燕京那边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把你的热度降下来！从今天起，你那两个破账号消停一点！”


    张泽嘿嘿一笑：“没问题，听领导的。”


    他这副痛快的样子，反倒让李爱民心里更没底了。


    张泽继续说道。


    “李局，格局要打开。”


    “这叫新时代的宣传方式。”


    “你想想，以前你们宣传反诈，费了多大劲？效果呢？”


    “现在我一扬直播，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不要轻信美女蛇。”


    “这教育意义，多深远。”


    李爱民被他这套歪理邪说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发现，跟张泽讲道理，是这个世界上第二痛苦的事情。


    第一痛苦的是，你发现他说的歪理，好像还他妈的有点道理。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掰扯。”


    李爱民摆了摆手，从办公桌下面，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这是市局和省厅联名给你的。”


    他把红布揭开，一面金光闪闪的锦旗露了出来。


    上面绣着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智勇双全擒元凶，热心市民好榜样。”


    落款是：江海市公安局，江南省公安厅，联合赠予。


    张泽凑过去看了看。


    “啧。”


    他伸出手指，弹了弹锦旗的边角。


    “就这？”


    “布的啊？”


    “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是纯金打造的，最次也得是个镀金吧？”


    “李局，你们这有点抠门了啊。”


    李爱民的血压，再次发出了危险的警报声。


    “你爱要不要！不要我拿去当抹布了！”


    “要要要，当然要。”


    张泽一把将锦旗抢了过来，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


    “不错，挂在我直播间的背景墙上，肯定特有排面。”


    李爱民扶着额头，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说正事。”


    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把陈虎和安阳叫进来。”


    张泽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很快，陈虎和安阳就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站得笔直，像两杆标枪。


    “李局。”


    李爱民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坐。”


    等两人坐下后，李爱民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密封的牛皮纸档案袋。


    他将其中一个推到陈虎面前。


    “陈虎，你曾是‘血狼’最优秀的兵。”


    “因为严重违纪，被强制退役，档案上记了大过，永不录用。”


    陈虎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黯淡了下去。


    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李爱民继续说道：“但是，经过上级部门的重新审查和讨论，认为你当年的‘违纪’，情有可原。”


    “你的处分，被撤销了。”


    陈虎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李爱民将档案袋打开，拿出几份崭新的文件。


    “这是你的新身份证明和档案。”


    “你不再是那个被部队除名的人。”


    “你的档案，现在是最高级别的S级机密。”


    “从今天起，你的身份是——国家安全特殊行动部，特聘顾问。”


    李爱民又看向安阳。


    “安阳，你因为满期原因退伍，档案是干净的。”


    “但普通退伍兵的身份，会限制你接下来的行动。”


    他将另一个档案袋推了过去。


    “上级决定，将你重新召回，并入特殊序列。”


    “你的新身份，同样是国家安全特殊行动部，特聘顾问。”


    安阳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做梦都想回到部队。


    “李局……”


    他的声音都哽咽了。


    李爱民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们听清楚。”


    “你们的新身份，不归我管，不归江海市局管，甚至不归省厅管。”


    “你们的档案，由燕京直接封存。”


    “你们只有一个直接领导。”


    李爱民的手，指向了旁边翘着二郎腿，正在研究锦旗上有没有线头的张泽。


    “他。”


    “你们的任务，就是无条件配合他的所有行动。”


    “明白了吗？”


    陈虎站起身，双脚并拢，对着李爱民，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明白！”


    他的眼眶，也红了。


    这不是演戏，这是一个军人被剥夺荣誉后，失而复得的激动。


    安阳也跟着站起来，敬礼，吼得撕心裂肺。


    “明白！”


    然后，两人齐刷刷地转向张泽。


    “大哥！”


    陈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谢谢。”


    千言万语，汇成了这两个字。


    安阳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大哥！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张泽站起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行了，别整这些煽情的。”


    “都是自家兄弟。”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


    “不过，既然现在是正式编制了，以后工资和五险一金，记得找你们大哥我要。”


    陈虎：“……”


    安阳：“……”


    李爱民：“……”


    办公室里刚刚升腾起来的感动气氛，瞬间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李爱民无力地挥了挥手。


    “滚滚滚，都给我滚。”


    “我看见你们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