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情怯

作品:《穿越射雕:我以太极镇五绝!

    周伯通无心的一句话,却在沈夜心中,激起了一圈无形的涟漪。


    瑛姑。


    这个名字,代表了一段江湖上流传了数十年的恩怨纠葛。一个曾经尊贵的皇妃,因爱生恨,因恨成痴,最终将自己囚禁在一片死寂的黑沼之中,用世间最严谨,最枯燥的数理,去构建一个最偏执,最疯狂的情感牢笼。


    黄药师的道,是繁复精巧的“术”,以文人巧思,演化万千变化。


    周伯通的道,是返璞归真的“真”,以赤子之心,回归生命本能。


    那么,这个即将要去见的女人,她的道,又将是何种形态?用极致的理性,去包裹极致的感性。用冰冷的计算,去度量灼热的仇恨。


    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具观察价值的,扭曲而又和谐的矛盾统一体。


    “好。”


    沈夜应了一个字。


    周伯通立刻欢呼起来,在雕背上差点又是一个趔趄。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也觉得她好玩!她那个人啊,最没趣了,整天对着一堆鬼画符算来算去,我一看就头疼!你这么会算,正好去跟她比一比,看谁的道理更硬!”


    他口中说着“没趣”,脸上却全是期待与兴奋,仿佛即将开始一场全新的,有趣的游戏。


    沈夜没有再多言,他缓缓站起身。


    神雕宽阔的脊背,在万丈高空之上,平稳得如同大地。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动他黑色的衣衫猎猎作响,却无法撼动他的身形分毫。他立于雕背,俯瞰着下方迅速倒退的大地山川,江河湖海。


    他的大脑,在此刻,化作了一台最精密的仪器。


    记忆中,关于射雕故事里,那些零散的,关于瑛姑隐居地的描述,被一一提取出来。


    “黑沼”、“西”、“瘴气”、“数理阵法”。


    这些关键词,在他的脑海中,迅速组合,定位。他抬起头,观察着太阳的位置,感受着风向的变化,再结合下方地貌的走势,一幅宏大而精准的舆图,在他的意识中,被迅速构建、完善。


    江南水乡的秀美,丘陵地带的起伏,平原的广阔……..所有的地理信息,都化作了最纯粹的数据流,在他的“理”字大道中,进行着高速的运算。


    “神雕,向西。”


    沈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神雕的耳中。


    神雕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巨大的翅膀微微一侧,调整了方向,朝着太阳落下的方位,平稳地飞去。


    “喂,沈小子,你怎么知道往西走?”


    周伯通好奇地凑了过来。


    “她住在西边。”


    沈夜的回答简单明了。


    “你怎么知道她住在西边?”


    “猜的。”


    “猜的?”周伯通不信,他绕着沈夜转了一圈,“你这人一点都不好玩,说话跟黄老邪一个德性,说一半藏一半。不过黄老邪是故意气人,你好像……..就是懒得说。”


    他自己给出了一个结论,然后又自顾自地高兴起来。


    “算了算了,反正跟着你走总没错!咱们快点飞,我都等不及要看你跟她比算数了!”


    神雕的速度极快,下方的景物,如同流动的画卷,不断变换着色彩与形态。


    起初,是江南水乡的青绿。河流密布,湖泊点缀,村庄炊烟袅袅,一片生机盎然。周伯通还兴致勃勃地指着下方,大呼小叫。


    “你看你看,那里有个大湖!肯定有很多鱼!”


    “咦,那座山长得好奇怪,像个老头子!”


    沈夜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感知下方地貌的变化上。


    渐渐的,那片青绿色,开始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的,土黄色的丘陵。河流变得稀少,湖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涸的河床与裸露的岩石。空气中的水汽,也变得稀薄起来,风中带来了一丝干燥的,属于泥土的味道。


    周伯通的喧哗,不知不觉间,也少了很多。


    他不再指着下方大呼小叫,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抬起头,看看西方的天空,脸上的兴奋,在一点一点地消退。


    神雕发出一声低沉的唳叫,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它飞行的速度,也下意识地,慢了下来。


    又不知飞了多久。


    连绵的丘陵也消失在了身后。


    一片广阔无垠的,纯粹的黑色,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那是一片沼泽。


    一片巨大到望不见边际的,死寂的黑色沼泽。


    沼泽的上空,常年笼罩着一层灰白色的,稀薄的瘴气,将阳光都扭曲成了病态的,昏黄的颜色。平静的黑色水面,不起一丝波澜,却看不到任何鱼虾,任何水草。只有一棵棵早已枯死多年的,奇形怪状的树木,歪斜地,沉默地,立在黑色的泥水之中,它们的枯枝,扭曲着伸向天空,宛如无数只绝望挣扎的,溺死者的手臂。


    整个区域,听不到一声鸟鸣,听不到一声虫叫。


    时间与生命,似乎都在这里,彻底停滞了。


    剩下的,只有一种能够渗透骨髓的,永恒的死寂与不祥。


    神雕再次发出一声尖锐的唳叫,它巨大的翅膀,明显地扇动得有些迟疑。它不喜欢这里的气息,那种腐朽、怨毒、毫无生机的味道,让它这等天地灵物,感到了发自本能的厌恶与抗拒。


    雕背上,周伯通脸上的最后一丝兴奋与期待,也彻底消失了。


    他呆呆地望着下方那片黑色的,绝望的土地。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他的双手,无意识地,紧紧绞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张向来天真烂漫,除了玩耍打斗,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脸上,此刻,竟然流露出了一种与他性格全然不符的,混杂着胆怯、抗拒、与深深愧疚的复杂情绪。


    他不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沈夜将周伯通这所有的细微变化,尽数收入眼底。


    他什么都懂了。


    这片死寂的黑沼,就是周伯通的心魔所在。


    他那看似浑然天成,无忧无虑的“真”,那份返璞归真的赤子之心,原来,并非是真正的“空”,并非是真正的“忘”。


    他只是用一种最极端,最彻底的方式,将一段他无法面对,也无力承担的沉重记忆,强行地,深深地,埋葬在了自己意识的最底层。他用持续了数十年的,疯疯癫癲的玩闹,来构建了一层厚厚的,保护自己的外壳。


    只要不去想,只要不去碰,那份记忆,就不存在。


    可一旦回到了这个地方,一旦那份记忆被这熟悉的环境所唤醒,他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天真”外壳,便会立刻显露出其脆弱的本质。


    沈夜的“听劲”之网,无声地,向着下方那片广阔的黑沼,蔓延而去。


    他要探寻的,不是沼泽的深度,也不是瘴气的成分。


    他要“听”的,是这片天地间,气机的流动。


    瞬间,一幅与他所知晓的,任何自然环境都截然不同的气机图景,在他的感知世界里,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沼泽深处,有一股极为规律,却又冰冷无比的气机,在缓缓地,周而复始地流转着。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风水。


    那是一种人为布置的,充满了计算与逻辑的,冰冷的阵法。


    “此地的阵法,比桃花岛的更纯粹,也更极端。”


    沈夜在心中,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桃花岛的阵法,融汇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其目的是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为了保护岛内的安宁。所以,它的变化虽然繁复,却终究遵循着‘生克变化’之理,尚有生门可循。”


    “而此地的阵法,却完全不同。”


    在他的感知中,这个阵法,没有生门。


    它摒弃了所有五行变化的元素,只留下了最纯粹的,基于数理逻辑的排列组合。九宫、方圆、天干、地支…..…所有的一切,都被简化成了最基础的数字,然后用一种最冷酷,最无情的算法,构建出了一个..……完美的囚笼。


    这个阵法,它的目的,不是为了拒人。


    而是为了困死自己。


    也为了困死,所有胆敢闯入这片禁地的,不速之客。


    处处,都是死门。


    这便是瑛姑的道。


    她用世间最理性的工具,最严谨的逻辑,为自己构筑了一个最偏执,最疯狂的情感壁垒。一座画地为牢的,数学的囚笼。


    “走吧,伯通前辈。”


    沈夜的声音,打破了高空中的死寂。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身旁那个正在微微发抖的老顽童的肩膀。


    “逃了这么多年,也该去见见了。”


    周伯通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看着沈夜,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想说“我们回去吧”,想说“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想说“我不想见她”。


    可是,迎上沈夜那平静无波的注视,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用几不可闻的幅度,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的“真”,他那混沌天成的,打破一切规则的道,在面对自己必须正视的,那段被尘封的“过去”时,第一次,显露出了它的脆弱与无力。


    神雕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


    它再次发出一声不情愿的,却又充满决心的长鸣,巨大的翅膀一收,不再盘旋,开始缓缓地,向着下方那片充满了死亡与怨毒的,黑沼深处,降落而去。


    一场迟到了数十年的会面,即将在天地的尽头,在这座用仇恨与数学构建的囚笼中,正式上演。


    而那个尚未登场的女人,其偏执、决绝、疯狂而又理性的性格,已经通过这片绝望的黑沼,通过周伯通那无法掩饰的恐惧,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