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司胜轻轻哼了一声，他甚至可以将拜帖看成池家小儿的脸，心中顿时疼痛不已，自己的女儿被那人蛊惑，实在是令他痛心。


    他身为司家的当家人，肩上扛着家国，扛着百姓，扛着司家，他得先是臣子，是司家的顶梁柱才能是一个父亲，祖上的家业交在他身上，他不能让司家在他手上败落。


    司家决意支持桓王，司樾主动提出联姻，他心中迟疑，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徐家心中不满，又为了求一个权衡之道，故而指婚二女。


    他亦然没有动摇，前些年到处发火，被皇帝猜忌，被同僚算计，被妻儿误解他无暇顾，也不屑于解释，又想达成目的，又想博得好名声，毫无可能，也显得人很虚伪。


    如今尘埃落定，他才能抽出时间想到这个一直在想外的女儿。


    他以为司遥会怨恨，会怪罪,没想到她依旧如初。


    司遥见司胜眉头皱了又平，平了又皱，“爹。”她喊了一声，自己可不想爹说池春水了，人家又没有惹他。


    “就会讲些好听的。”司胜又将信看了一遍，用词谦虚，恭敬至极，字迹清秀飘渺，挑也挑不出什么错误。


    看出便宜爹在挑刺，司遥道：“要不是他你就见不到我了，也见不到姐姐了，人家对我们家有救命之恩，爹你居然忘恩负义。”


    这话一说，司胜老脸一红，“都叫你少看话本子了，救命之恩还非得以身相许了，池家可跟我们家不一样，你没听说吗，他们家吃饭还要一张冷脸，过年一点声都没有。”


    池家家训就三个字：静、肃、勇。


    以至于他们家过节不庆祝，吃饭不说话，平时也就算了，过年一家人动筷都没有声音，这可是他们同僚之间人尽皆知的，不敢想那小子和池家其他人一样。


    “才没有。”司遥立马反驳，“食不言寝不语。”


    安静一点怎么了，这样吃饭对身体好。


    司胜见她已经决定好了，只能同意，司遥听到他说同意，突然想到，那封拜帖上不会写了要娶她吧，都说姑娘要害羞，不能赶着嫁人，她的脸上微微发热。


    趁着司胜没注意，跑了出去。


    “小遥儿，你想不想给他取个名字？”司樾戳了戳她的脸颊，已经是深秋了，黄色的叶子洒在石头上，随意轻快，这里的山多，景也独特。


    有时觉得山不见尽头，荒凉到让人害怕，有时心中见山，也会觉得自然的奇妙，山没变，变得是人。


    取名字？


    司遥道：“都是父母给孩子取名字，我取算什么呢？”


    “李翼说，让你取一个名字。”


    司樾用笔蘸墨，一张白纸推到她面前，司遥想了想，“李家好像一直喜欢用俩个字命名，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出自礼记，我觉得这句话很好，就叫李度吧，男女用着，我觉得都可以。”


    接过司遥写的纸，司樾重复了一遍，“度这个字真好，池公子身体还好吗？”她心中对龙州一事感激不尽。


    “嗯，他肯定不会有事。”司遥拉着司樾道：“爹爹刚刚说他。”


    司樾哈哈一笑，“爹就爱这样，他总是这样的，不过他肯定会成全你的，等他好了，姐就跟爹说，以前总觉得你已经不小了，该成亲了，等真要成亲，我又觉得你还小。”


    花梨木小几前，司遥趴在桌上，与司樾聊着天。


    司遥在燕州住了一个多月，她每天都会去看司樾，大夫说她的胎象越来越稳了，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感受到里面的心跳，让司遥觉得很神奇。


    去龙州前，她决定去看一下娘，临别前，她问司樾，“我还怕你不舍得我。”


    “总会有再见的时候，我一直在做我心中所想的事情，就算万般不舍，我也不会将你留在此处，龙州，燕州，还是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想，我都支持你，你该是自由的。”


    比起司家其余人，司樾反而是最洒脱的。


    她去看了江屿，又说了好多话，最后洒了一杯酒。


    “娘，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好好过每一天。”


    很平常的一段话，司遥微微抬头，带着一丝笑，晨日照来，将她脸上照出光晕，她摆了摆手，“我要走了，你想我的话，就进我的梦，这样我就能看到你了，说来也真是奇怪，为什么我一次都没有梦到你呢？”


    “爹说没有梦到是好事，说明你已经转世了，总是梦到反而是魂魄还在游离，要是这样，太好了，你下辈子会生在什么人家呢？”


    ……


    没想到池春水好的这么快，司遥没有找到他，发现他提着剑耍来耍去，溪山君不见后，溪国、蛮族、布达像是失去了以往的默契，分散好多，龙州稳定后，李昀便回了玉京。


    池春水随手将剑扔回了剑鞘，“早上的雾还没散开，不多睡一会儿？”


    看来自己爱睡懒觉已经人尽皆知，司遥挽尊，“我也有起早床的时候，只是你没有看见而已，我有时候也会起来写字的。”


    池春水笑了笑，“还不是怕你睡不舒服。”


    “我爹给我来信了，上次他不是和你叔父见面嘛，回来就给我写了这么长的信，你叔父应当也给你写了吧，不过姐姐跟我说，让我放心。”


    俩个人已经开始准备婚事了。


    提到这个，就想起俩家商量婚仪时，池家不想差司家一步，司家亦如是，司胜列了一个清单，上面写满了嫁妆，甚至还嚷嚷着要带人去他们家打一口水井，又聘好了做菜买菜的人。


    池家连夜将屋子围了起来，似乎是为了胜司家一头，故意将聘礼列得更长，司家一看，又连夜加页，俩家你来我往，还是司遥喊停，她本人也不喜欢太过麻烦。


    要求一切从简。


    池春水问，一切从简是简到什么程度。


    司遥道：“就简单吃一顿饭，然后就没了，聘礼的话，你就送我一棵桃树吧，在你的院子里面种一棵桃树，你要亲自照顾，不能假手于人，还要给我搭一个秋千，嫁妆的话，我送你什么好呢？”


    提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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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认真想了想，“我最会绣花了，我给你做一件衣服好不好，你喜欢浅色的，我给你做一件浅色的衣服，好不好？”


    他听完，想了想，“只要一棵桃树？”


    “对啊，一棵桃树。”见池春水犹豫，她解释道：“你可不要小看一棵桃树，它可以活一百年、二俩百年……千年万年，说不定千年后，也有人能站在树下，跟我有一样的心动。”


    池春水拿出纸，记下来，又问了婚宴。


    司遥道：“晚上吧，我们就晚上吃一顿答谢宴，至于礼钱，就捐了吧。”


    “嫁衣我要那种方便我吃饭的。“


    “没了？”池春水问了样式布料，司遥没有纠结，末了，又补充道“你可一定要打扮得好看一点，最好一出场就艳压群芳，让他们知道我的夫君有多么俊。”


    某人的虚荣心作祟，司遥点了点头。


    婚礼定在了下个月中旬，不冷不热，李昀听过他们成婚的流程，随后竟然送了俩只猫，一只黏人，一只不黏人，俩只幼猫紧紧缩在一起，打量着周围。


    池家挂上了红绸，又找人散了喜糖。


    这场婚很简单，俩人没有拜天地，吃饭喝酒闲聊，月亮隐去就各自回家睡觉，司遥被人簇拥进了屋子，红烛葳蕤，她坐在榻上，盖头缓缓落在脸上，将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耳畔传来嬉笑，外头传来喧闹，似乎是在贺新婚。


    指尖摩挲着嫁衣上用心的花纹，又大约等了一炷香，司遥听见外头的脚步渐近，呼吸不由得紧促，脊背下意识绷直，让自己看起来更好看。


    她忍不住想：你也会跟我一般紧张？


    若是他走进来掀开盖头，自己是该抬眸看他，还是低眉垂眼，做出少女的羞态。


    她的脑子不停的胡思乱想，明明前一天、前一刻她还没有那么紧张，她捏着手，心中实在太紧张了，房门“吱呀”被人推开。


    是他来了。


    指尖收紧，攥住了嫁衣一角，其余人都出去了，吱呀一声，房门关了，屋中只有他们俩人，红烛依旧葳蕤。


    脚步声靠近，原来他也是紧张的，似乎与司遥的心跳同步。


    俩人都没有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近。


    榻上，司遥穿着嫁衣，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也自然替她藏住了羞涩，双手交叠在膝上，等着他的夫君。


    池春水走上前，红衣扫过地毯，发出簌簌响，他的手轻轻掀开盖头，烛火跳动处，他看清了司遥的脸。


    细长的眉毛，绯红的脸颊，俩人分明已经认识很久了，相识很久了，此时她的模样却比记忆中的更添了几分娇艳。


    和我成亲，你也是喜悦的。


    他喉头滚动，看着面前明媚的姑娘。


    眼前忽然一亮，司遥抬眸，正对上他欣喜的眼睛，四目相对，俩人脸上都挂着欢喜，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为了避免酒气，今晚的酒都是花酿。


    司遥喝了不少，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花香，想必他也喝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