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的话，风猛然吹起，灌进衣领，池春水一脸紧绷，不知道说什么好，司遥顺着楼梯走了几步，长阶就像游蛇，躺在皇城之下。


    她刚走了俩步，回头看，“我总是觉得那本书我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脑海浮现起书的模样，熟悉的感觉传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没事，尽力而为。”


    司遥没有答应，池春水静静跟在身后，途中只有俩人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池春水是一个十分安静的人，他很少主动同人说话，嗯……在司遥记忆里面，他说话大多数是为了公务，倒是很少听到他和人闲谈，有点闷……


    不对，纠正一下，是很有点闷。


    自己没说话，他也没有说话，陡然间，司遥道：“谁受伤了？”


    让他目光如此急切，甚至都能在他的脸上捕捉到动容，眼帘下有一道黑色痕迹，大概是有些日子没有睡好了。


    算了算日子，他这段日子也不好过。


    从自己出宫后，以为过不了多久他会出宫，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听宫人说他归家的三日，有俩日在为周边国周璇，还有一日参加了池老夫人的寿辰，到了第四日早上，去了龙州。


    随后又分别经历过父亲过世、母亲重病，现在好像又在为谁的病情奔波，以前太子看书时，她总会坐在挨着窗户那边的一张桌子上，提着笔发呆。


    窗外偶尔惊起飞鸟，也有一个飞人。


    不知是宫中制衣局喜欢给他做深色衣裳，还是他自己特意要求穿深色衣裳的衣物，藏青色、墨色是他最多见的衣服，偶尔会穿上嫩绿色的衣衫，配上额头的一块水润十足的玉。


    让人想到：


    天姿秀出，独一无二。


    “我的兄长。”池春水如实告知，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算他不说，司遥也会从太子身边听到，他透过司遥的耳朵，看清了她的轮廓，脸旁还有几丝碎发。


    她的头发时不时会炸起来，他偶然从照顾她的宫女口中得知，如果司遥自己看到她太忙，就会自己弄头发，但是她动手能力极差，一半把头发擦干后，第二天起来。


    头发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她一看镜子，会一脸绝望，央求翩然给她扎一个辫子，让炸了的头发看不出来。


    “兄长？我之前在宫中见过他，他和你长得像又不像，他这个人比较幽默，你就比较正经了。”


    发现话题扯远了，没来得及看身侧男子的神情，司遥又道：“太医去看过吗？”


    “看过。”


    他没说结果如何，司遥想那一定不乐观，是什么病能让太医院的人无可奈何？


    “我见你刚刚翻阅的大多数关于毒物反应，池大公子好端端怎么会中毒？”


    心中隐约生出一股期待，或许就连司遥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在期待这个答案，也在害怕答案。


    “难免的事。”


    他没有顺着司遥的话说，而是轻飘飘道过。


    明明是一头雾水的话，司遥却懂了他的意思，宫中人在外奔波，出现意外是在正常不过，见他不想在谈，恐触了他的伤心事。


    司遥目光收回时，莫名看向了他的手腕，那一处有一道刀痕，他呢，为太子奔波这么多年，是不是也常常受伤。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她的目光太明显，想忽视都难，池春水难得问了出来，夜色模糊了视线，司遥看不清他的神情，她用心想了想。


    “你明明和我姐姐是俩个人，我却偶尔在你们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执着。”


    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互通性，处于不同环境、不同学派、不同教导的人，所承续的理念是不同的，奇妙的人，他们都有相同的地方。


    就譬如认定一件事决不会回头，司家在太子与桓王俩边倒时，率先选择了桓王主动推掉了太子的选妃。


    桃花开过，如沐春风，她说：


    她想当君王臣、不想让自己一身才华埋没进土里，不尽天日。


    司樾对她也是无话不谈，上到天家大事，偶尔从父亲嘴里听到的国家大事，下到吃饭穿衣，一有空，她便会拉着司遥聊天。


    司家的地位摆在那里，不论如何她都会嫁进皇宫，稍微有地位的家族都会往后宫送美人，司家也不列外。


    自己年少，见司遥选了桓王，就如同幼儿好奇，有一点疑惑就会询问为什么，为什么不选太子选桓王。


    相反，如果选太子不选桓王，她也会问，为什么选太子不选桓王，司樾却道太子性情柔顺，与世无争，不是她心目中的人选。


    姐姐，人生本就贯穿了四个字：世事无常。


    皇后看出太子无意争夺，故意坑了熙贵妃，以命相携。


    死在太极殿的那一刻，李昀再也收不了手了。


    “是吗？”池春水浅浅一笑，补了一句，“可能是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最近看过太医没，感觉你最近犯困过头了。”


    他又将话题扯到司遥身上。


    “就是太子叫人看过了，太医说无碍，殿下怕我昼夜颠倒，影响血气，给我找了一个活干，哎，我果然不是当官的料，做不了一点事情，搬了一会书，累的不行。”


    宫中养了她这么多年，也是有够倒霉的，回顾过往，她突然发现自己书也读不进，剑也舞不起来，干活也干不了一点。


    不想不知道，一想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差劲。


    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是咸鱼！！


    为自己战队。


    “你最近同殿下相处的怎么样？”池春水问了起来，好似无意中的询问，从她出宫到现在又回宫，李昀一直照顾她。


    池郡这人，嘴巴快，又不靠谱，有一句有点道理，几岁和十几岁的感觉不一样，小时候司遥觉得太子殿下人好，总是跟在屁股后面，冲着他喊哥哥。


    现在不一样了。


    这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我一直都同太子没啥矛盾啊。”


    比较就算吵架，对上李昀也吵不上来，要是华胜，俩个人说不定几天还有一点矛盾要人劝解，这问的司遥一头雾水。


    话刚答完，她突然想到，上回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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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可怕不敢置信难以置信且不能为外人道也对一个胆大猜测：


    池春水可能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可是自己已经答应小河了，加上她也不敢孤身入池家，小时候也没少和池家的同龄娃娃争吵，既然这样，她就当自恋，先下手为强。


    将这一点点好感扼杀在摇篮中：


    于是她转头，笑了笑，“挺好的。”


    对不起了，太子殿下！


    池春水：……


    —


    阳光晒了一天的屋子，进屋有一股花草的清香，司遥连忙将自己搓洗干净，飞进床铺，窝在被子里面，美美入睡。


    睡一半，耳边突然响起男女老少混合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着懒散，杂乱的声音让她时不时翻身皱眉，偏偏又醒不过来。


    黎明的曙光透过，感知到身上的阳光，司遥立马起来，脑中的大门被猛然推开，司遥想起来了在哪见过那本书——


    司樾的房间。


    在司家不用天天向大夫人请安，每隔半月就要问侯一次，夏六月多雨，司遥从大夫人居住的清风院走出不久，雨水突然打在头上。


    景国夏天的雨大多数都由小变大，司遥想回小蔻居要一段路，自己又没带伞,折合一下距离，去了司樾的水解居。


    她叩了门无人回应，司遥便直接推门而入，撞见司樾用心专注读了一本书，她见自己过来，便将书手了起来，压在床铺下。


    立马起身将衣物穿在身上，司遥喊了几声翩然，见无人回应，拿起梳子把头发梳了一遍，随意盘在头上。


    挎了一个包，径直跑向了竹院，耳后传来翩然的声音，跑了一段距离，只能听清她在喊小姐、小姐……


    应该没什么事吧，等自己回来再说。


    竹院周围栽种了一排竹子，抽出嫩绿嫩绿的叶子，叶子靠在枝干上，像一片绿绿的、小小的月牙，风一吹，还能发出悦耳的哗啦。


    她刚到竹院，吕燕手中端着茶杯，见她过来，手中的杯子险些端不稳，水花溅在了手背上，司遥一脸奇怪的看向他，刚上来台阶，准备敲门。


    门微微晃动，突然一开，池春水手中拿了一堆竹简，似乎要出门，见司遥立在门前，抓住竹简的手微微用力，手尖上的青筋突起。


    他的目光微微发愣，不过还是朝她一笑。


    直觉告诉司遥不对劲，她连忙跑到院子里，对着水缸一看，险些晕了过去。


    水面的姑娘头发全部都炸了起来，还有几根头发翘起来，像一直炸了猫的猫，难怪吕燕反应那么大，难怪翩然喊了好几声，自己居然顶着这样的头发走了一路。


    她说怎么路上有人一直对着自己笑，原来是……


    绝望了，原本就喜欢当一条懒散的鱼，现在更不一样了，现在保不齐还有一个邋遢的名声，就这条沿着石子路，路过枫叶林，走过洪桥来了竹院。


    一路上这么多人。


    事到如今，也不能在追究已经发生，不能改变的过去。


    她缓缓抬起头，道：“我知道在哪里看到过那本书了，我们要出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