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法学院的教学楼门口的神像雕塑前，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水果、烟酒和零食。


    那是座名为“獬豸”的神像，象征法律公平正义的神兽，头顶一个独角。


    每次大考前，獬豸的台子上就会推满供品。


    明天，是法学院的学年上半学年期末考试开始的日子，教学楼里直到深夜都灯火通明。


    温初辞将三个苹果挤在台子上，将自己的学生证和法制史期末复习资料压在苹果下面。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獬豸雕像三鞠躬。


    “獬豸大人，我是大一学生温初辞，求您保佑我中国法制史别挂科。”


    温初辞直到中国法制史期末考试前一晚，内心都是慌的。


    法制史的内容庞杂，各个朝代的法律制度一大堆，他能勉强说得上一两句，但又记不清楚。


    真的好难学明白啊……


    温初辞拜完神像，默默地将学生证拿回来。


    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衣着古装的长发男子，正仰头盯着獬豸雕塑看了一阵，手里却没有拿任何贡品。


    温初辞借着路灯仰头打量了一眼举止和衣束都特立独行的男子，垂眸与他擦肩而过。


    “同学，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刚刚许愿的是中国法制史对吗？”


    温初辞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男子。


    “是。”


    “看来我没有找错。”


    男子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扭曲昏暗。


    一道刺眼的光闪过，温初辞的眼前变成了白茫茫一片的混沌空间。


    他正疑惑着，便看见男子微微颔首，平静地说道：


    “宿主你好，我名法渊，人类法律秩序的管理者。”


    “近期，中国古代法制收录出现混乱，主神大人命令我寻得一位宿主协助整理。”


    “我的仪表盘选择了你。”


    温初辞震惊得说不出话，嘴唇张了张，愣愣地“啊？”了一声。


    他甚至掐了自己一把，手臂上的疼痛感让他确认自己不是背书背出幻觉了。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不必担心，我和直播间都会及时给你提示。”


    法渊大手一挥，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些书籍封面。


    定眼一瞧，竟是《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法律硕士考试分析》《法律资格职业考试-中国法制史部分》《全国各高校期末考试中国法制史真题及模拟》《中国法制史马工程教材》……


    温初辞惊讶地看着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书籍。


    这是……沉浸式中国法制史补习班？！


    法渊回答道：“我知道人类喜欢用考试检验一个人的学习情况，所以，如果你愿意同我一起解决法制史档案的危机，我可以辅导你的学业。”


    “主神大人命令我打开直播间，用于提炼规则和知识点。当然，只有部分热门弹幕能够让你看到，或许大家的弹幕能让你旅途更加轻松愉快。”


    眼前出现了一些漂浮的文字，从视野中滑动而过，像弹幕一样。


    「我是来干什么的？」


    「这是学习的地方吗？」


    「不道啊，我不是在背中国法制史吗？给我/干哪儿来了？」


    考试复习对于温初辞来说诱惑力真的太大了，他答应了下来。


    法渊总算松了口气，递给温初辞一张卡片。


    “在开始之前，我们的档案馆有一份特别的提示，希望你能记住。”


    卡片上赫然写着几段大字：


    【亲爱的宿主，欢迎来到中国法制史进修直播间。】


    【以下是中国法制史进修提示，请认真遵守，以确保您的生命安全。】


    【请勿试图用文明和理性审判法制的野蛮和残忍。】


    【请信仰神明对正义的决断。】


    【请尊重宗、等级，而非正义、理性和平等。】


    【祝您旅途愉快。】


    温初辞将上面的文字细细的读完了，不知怎么总觉得后背发凉。


    这些极具官方性质的规则，却隐隐中透露出规则怪谈一般诡异的气息。


    他抬头问道：“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吗？我还能回去参加考试吗？”


    法渊愣了一下。


    “你关心的点竟然在于能不能回去参加期末考试吗？”


    温初辞讪讪一笑，尴尬地挠挠头。


    他最近背书背得有点晕了，满脑子都是考试这件事情。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我们走吧。”


    法渊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高一整个头的成年男子样的系统莫名给温初辞一种很能打的即视感。


    眼前出现了一排文字。


    【中国法制史第一部分：法律的起源】


    【欢迎来到旧石器时代】


    【您的身份是，原始部落的大祭司】


    【礼始于祀】


    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气味。


    不远处的火堆旁边，有人小心翼翼地守着一堆火，在火势稍微减弱的时候，往里面增加几块干木快。


    那些衣着兽皮的人唧唧哇哇地说着话，温初辞一个字都听不懂。


    语言也是渐渐演变的，以前的人类说的古语可不是什么普通话。


    温初辞转头看向身边半透明的法渊。


    法渊大手一挥，清晰的说话声便传进温初辞的耳朵里。


    “这打雷留下的火种是我们部落最后的火了，可不能让它灭了，你们得日夜轮班地守着。”


    “可是不下雨也不行啊，水流都干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渴死的。”


    “这已经是多久没有下雨了？我都快忘记下雨是什么感觉了。”


    几个人声音干哑，嗓子都快被燃烧的热浪熏冒烟。


    温初辞站在不远处听着，手里拿着一个木质的棍子，上面绑了些藤条。


    他的腰间围着一块兽皮，上身赤/裸着，挂着一串狼牙项链。


    他转头看见衣冠整齐的“古风小生”，心里默声吐槽了一句。


    作为现代人的温初辞还是不太习惯自己这个的打扮。


    “我们得去请求祭司求雨才是。”


    那些人向温初辞走过来，微微欠身，毕恭毕敬地说道：


    “大祭司，族人请求您祭拜天神，请求雨神恩赐，为我们降雨。”


    温初辞转头往法渊身上看了一眼，下巴点了一下跪趴在地上的人。


    他用极轻的声音，压着口型说道：“我不会求雨啊……”


    “没关系，答应下来就好。原始社会的没有史官，大多来自于后世的传闻，我们的旅程是虚拟的，不会影响真正的历史时空。”


    温初辞握紧手中的木棍，点了点头。


    “我会准备的。”


    那群人前脚刚走，又有人跑到温初辞面前来，语气格外急切。


    “祭司大人，此次狩猎毫无收益，我们的族人还葬身于山野，请您请求兽神恩赐，保佑我们满载而归。”


    温初辞顿了顿，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他跟随着那个人前去查看受伤的族人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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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便闻到血腥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有一个一身腱子肉的人冲过来，手上还有未干的血液，带着杀人的气势，吓得温初辞往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他“扑通”一声跪在温初辞面前。


    “祭司大人，求您请求天神恩赐，保佑我们的伤者醒过来吧！”


    “……”


    温初辞皱起眉，表情相当精彩。


    「给我们主播吓得」


    「恐怖片变搞笑片了这是……」


    「主播怎么刚一穿过来就收了这么多活儿啊。」


    “阿木你干什么！怎能对大祭司不敬！”


    跑过来的男人一把拽住了那双满手血渍的手，避免血迹弄到温初辞的身上。


    “我，我没有，阿北，你也看到了，今天好多人命丧森林……”


    跪在地上的人滔滔不绝地向这个叫“阿北”的男人哭诉着，颤抖的双手满是血迹，指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


    温初辞的目光在这个帮助他的男人身上多看了几眼。


    这人长相雄壮，甚至依稀能看出猿化的粗旷野蛮，要是放在现代，怎么也能被算进凶神恶煞的范围内。


    温初辞的长相和身高都在旧石器时代的人类里格格不入，还好有法渊给他修正。


    况且，还有法渊这个穿着飘飘古装的另类人呢……只是这群人类看不到系统哥罢了。


    许是温初辞盯着这个人看了太久了，法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宿主，我们得去准备仪式了。”


    温初辞点点头，挥手向那个名叫“阿北”的男人道谢告别。


    在回岩洞的路上，温初辞第无数次遇上跑过来求他祭拜各种神明的人，有求捕鱼的、有求生孩子顺利的，有生病求康复的……


    温初辞的回应一开始还很认真，到了后面就变成了“好的”“我明白了”“知道了”。


    直到走回岩洞，温初辞已经忘记了自己答应了多少人的请求了。


    他靠在石壁上，皱眉吐槽道：


    “法渊，我真的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吗？”


    法渊的抿笑和弹幕上一堆“哈哈哈哈”一起出现。


    法渊手腕上的仪表盘亮了一下，他看完了上面的提示。


    “所以，宿主现在知道什么是泛神崇拜了吗？”


    【泛神崇拜：远古先民受生产力水平和认识能力限制，对周围的一切产生恐惧时，就会将心灵的寄托放在并不存在的超自然力上，产生泛神崇拜。】


    【正所谓：事（侍）神致福[1]。】


    「截图干什么？愣着啊！」


    「知识以一种狡猾的方式进入了我的脑子。」


    「感谢主播短暂地扮演了一下许愿池里的王八，为我们激活了这个知识点。」


    温初辞的眼前除了总结知识点的字，又滑过一些“哈哈哈哈”的弹幕。


    “不是，这一趴可以过去了吗？”


    法渊挥手将那些重复的弹幕抹去了，垂眸问道：“所以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冲过来的男人，心里怀揣的原来不是恶意和杀气，而是对失去同伴的惶恐。


    温初辞默声想着。


    对这个世界的未知让远古先民对一切都充满了恐惧，将生活的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地交给神明。


    而同样一无所知的大祭司，却扮演了一个神秘的角色，承载了这些人无数期望。


    像许愿池的王八一样。


    温初辞想到这，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