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作品:《因为美丽

    绿皮火车碾过铁轨的声响像支老旧的催眠曲,凌月把额头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东海市的灯火在暮色里渐次缩小成星点。手提袋里的水晶原石硌着膝盖,那是一直随身携带不断提醒她将要做点什么的警石——半块缠着棉裂的白水晶,像裹着层朦胧的雾,在颠簸中偶尔透出微光;而那块同时也深藏在身边的贝壳——隐约可见的“自由”二字难以磨灭,则反复告诫她那些曾经的过去,不可忘却。车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打转,掠过车窗时,影子在她的《天然水晶鉴赏大全》上投下细碎的晃动感,像谁在用指尖轻轻叩击书页。自从1993年在深圳华强北市场销售水晶以来,她便反复琢磨那晶莹剔透的石头,看着那些奇妙的光彩、棉絮一样的碎裂在晶体中游走,被它们深深迷住了。在张姐出租屋的每个夜晚,她用细笔反复去描摹水晶的纹理,设计符合它们的最佳形态,想象着属于它们的最美好的存在。


    “吱呀”一声,上铺的铁架晃了晃。凌月翻了个身,指尖在书脊上摩挲出细微的声响。书页间夹着那张华强北的摊位收据,边角已经磨得起毛。三个月前她在那里摆过摊,二十块钱的水晶手链被人挑挑拣拣,有次遇到暴雨,装货的纸箱泡得发软,水晶珠子滚了满地,她蹲在水里捡了整整半夜。此刻,凌月为那些水晶珠感到可惜,好端端的水晶石磨出这些圆润的小球,如此普通和圆滑,失去了它们特有的灵性,廉价地挂在脖子间、手腕上,默然无语。


    倦意漫上来时,车厢顶灯忽然暗了。她看见那一块白水晶浮在眼前,棉裂里渗出银蓝色的光,顺着纹路织成张网。无数水晶从网眼里涌出来:紫水晶簇像炸开的葡萄,沉甸甸地坠在虚拟的岩壁上;黄水晶柱叠成金字塔,塔尖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还有种从没见过的红水晶,里面游动着细碎的光斑,像被困住的星光。一个穿蓝布工装的老人背对着她,正用凿子敲块巨大的水晶原石,火星溅在她手背上,烫得她猛地睁眼。


    对面铺位的大妈打着呼噜,口水顺着嘴角淌到枕头上。过道里的夜灯映出个微微佝偻的身影,一位60岁开外的老人扶着栏杆喘着气,花白的头发沾着点雪粒——车过淮河时,外面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姑娘,能不能跟你换个铺?”他手里捏着张上铺票,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我这老骨头,爬上去怕是要散架。”他的制服外套搭在胳膊上,领口别着枚铜质徽章,上面的“中国外交”几字被磨得只剩个轮廓。


    凌月腾地坐起来,把枕头往行李架上塞:“您睡下铺吧,我年轻,没事。”老人要把补的五块钱差价塞给她,被她按住手。那双手粗糙得有点像树皮,虎口有道月牙形的疤,指甲却修剪得异常整齐,闪着微光。“我叫侍中冠,从北京回老家广东,一路上坐着,大半夜了想睡会儿。”老人往搪瓷缸里倒着热水,白雾模糊了眼镜片。凌月与老人聊了一阵,知道他原是中国驻外商务专员,本该60岁退休,但由于使馆工作的需要,65岁才得以延退,这不,刚在北京外交部办了手续,一路向南回广州老家。


    “看你总翻这书,也做水晶生意?”凌月把书递过去,书页里掉出张她设计的草图:用紫水晶雕的十二生肖,鼠的尾巴缠着串小铃铛,牛的犄角嵌着细碎的黄水晶。“以前在深圳卖过饰品,想回老家东海做点不一样的,这又要回去了。”她望着窗外掠过的防护林,树干在黑暗里连成道模糊的墙,“就是总觉得,水晶不该只用来穿手链。”她想起有次在深圳博物馆,看到件清代的水晶鼻烟壶,壶身上的花纹细得像头发丝,当时就觉得,这石头里藏着的不只是光,还有手艺。


    侍中冠的手指点在书页上的伟人水晶棺图片:“知道这棺材的水晶哪来的吗?你老家东海的。”他呷了口茶,茶梗在水里竖起来,像根小小的水晶柱,“76年我在外交部当秘书,被借调跟着专家去选料。那矿洞深得能听到地下河的水声,矿工们腰上系着绳子悬在岩壁上,凿子敲下去,水晶的回声能震得人耳朵疼。”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有块原石里裹着片枫叶,据说是几十万年前被裹进去的,现在还跟刚落的一样。当时专家说,这叫‘时间的琥珀’。”


    凌月的心跳漏了一拍,有种莫名的震动。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去水晶市场,有个摊位摆着块“水胆水晶”,里面封着汪清水,晃一下能看见涟漪。当时她以为是老板灌进去的,现在才知道,那是亿万年前的雨水,被水晶牢牢锁在里面,成了永恒的秘密见证。“东海的水晶,在国际上都有名。”侍中冠翻到书里的矿产分布图,用指甲敲着“东海市”的位置,“乌拉圭的紫水晶是酒红色,巴西的黄水晶透着金,可要说纯净度,还得是东海的白水晶。当年做水晶棺,挑了整整三年才凑够料,一点杂质都不能有。”


    “国际上更认南美的水晶。”侍中冠从皮包里抽出张照片,巴西的矿场在夕阳里像片金色的蜂巢,矿工们背着装满水晶的藤筐,踩着矿石堆往卡车走。“乌拉圭的紫水晶带点酒红色,巴西的黄水晶透得能照见字。但要说工艺,还是咱们东海的巧。”他指着书里的水晶佛像,“你看这衣纹的弧度,得用超声波刀一点点修,力道重了会裂,轻了没光泽。有次我在巴西的水晶市场,看见个当地人尝试雕琢的观音像,衣摆是直愣愣的,哪有咱们的灵动?最好的雕工在中国,最好的工艺出东海。”


    后半夜的车厢格外静,只有铁轨的“哐当”声伴着他们的谈话。凌月忽然想起深圳暴雨那天,有个戴佛珠的老太太蹲下来帮她捡珠子,说水晶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就会帮你”。当时她只当是安慰,此刻看着侍中冠镜片后发亮的眼睛,忽然信了这话。老人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块拇指大的紫水晶,水晶里有道笔直的棉裂,像条藏在里面的发线。“这叫‘天使的发丝’,巴西人说能带来好运。”他把水晶放在凌月手心,冰凉的石头渐渐被体温焐热,“咱爷俩有缘分,这个送给你。做水晶生意,得先懂它的脾气。”


    天快亮时,侍中冠睡醒了,他从公文包翻出本烫金证书,封皮上的“中国驻巴西大使馆商务专员”字样已经褪色。“退下来前,促成过笔大生意:从乌拉圭进口了三百吨紫水晶,全是东海的商人接的。”他把张名片递给凌月,边角印着朵木棉花,“明辉,东海水晶协会的副会长,现在在广州参加广交会。他父亲是当年采水晶棺原料的老矿工,你该见见他们。”他在名片的背面用铅笔写了行小字:“明老的矿洞里,有块‘水晶王’,七米长,见过的人都说像块冰。”


    车过珠江大桥时,凌月趴在栏杆上看日出。橘红色的光漫过江面,把侍中冠的白发染成金的。她摸出手机,给东海的老同学发消息:帮我打听下明辉的公司。指尖敲在屏幕上,忽然觉得那半块白水晶在包里发烫,像揣了颗小太阳。桥下的江水翻着浪,她想起侍中冠说的,水晶的形成要经过亿万年的地质运动,高温高压下,二氧化硅分子才能慢慢结晶。或许人也一样,得经过些打磨,才能长出自己的形状。


    广交会的展厅像座水晶迷宫。凌月站在明辉公司的展位前,盯着块半人高的紫水晶摆件:雕的是万里长城,城墙的砖缝里嵌着细小的LED灯,亮起来时,整座城像浮在星光里。“这创意不错吧?”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朝她伸手,袖口露出块水晶表,表盘里嵌着片极小的水晶簇,秒针走过时,簇尖的光会跟着晃。“我是明辉。”


    他比凌月想象的年轻得多,眼角有几道笑纹,说起话来总带着点兴奋的劲儿,像个刚发现新玩具的孩子。“我爸昨天还念叨,当年保护水晶原石,被红-卫-兵用皮带抽得后背全是血。”明辉指着展柜里块带裂纹的原石,石头表面坑坑洼洼,却在射灯下透出种温润的光,像浸在水里。“就这块,他藏在炕洞里才保住的。后来专家来看,说里面能出三块一级品。我爸说啥也不肯切,现在就摆在展里当宝贝,摆在厂里当念想。”


    凌月把背包里的设计图摊在展台上:佛教题材的水晶念珠,每颗珠子上刻着不同的经文,转动时能看到“卍”字在光里流转;世界杯主题的水晶足球,表面的纹路用激光雕成足球场的草坪,球门的位置嵌着两粒红水晶,像两颗等待射门的球。这些是凌月着意准备的,有的还让电脑公司做成了成品图,“我想把东海的白水晶和南美紫水晶混着用。”她指尖划过图纸,“比如做个水晶奖杯,底座用东海的水晶柱,上面镶乌拉圭的紫水晶花,柱身上刻着获奖者的名字,用激光打在水晶内部,永远磨不掉。”


    明辉忽然拍了下桌子,震得展柜里的小摆件微微作响:“上周刚接到个订单,要给寺庙做套水晶供具。你这设计,比厂里老师傅的强多了!”他从抽屉里翻出串手链,黑曜石珠子中间夹着颗蓝水晶,水晶里的棉裂像朵小小的云。“这叫‘药师珠’,巴西那边的神父都爱用,说能安神。上次有个客户说,戴着它睡觉,梦都变清晰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啊,是水晶的震动频率让人放松,跟灵性没啥关系,可人们就信这个,咱们做这行,得懂点心理学。”


    展厅的中央空调吹得人发冷,凌月却觉得浑身发热。她望着窗外的广州塔,塔身的彩灯在玻璃幕墙上流动,像条巨大的水晶柱。侍中冠说过,水晶的硬度是七,比钢铁软,却比玻璃硬。她想,或许人也该像水晶,得有点韧性,不能太脆,也不能太软,才能经得起打磨。明辉正跟客户打电话,声音里满是笑意,挂了电话冲她扬了扬手机:“巴西那边回话了,说你的紫水晶十二生肖,他们要订两百套!”


    凌月摸出侍中冠送的那块紫水晶,阳光透过展厅的玻璃照在上面,“天使的发丝”棉裂在光里亮得像根银线。她忽然明白,自己要找的不只是门生意,更是种把家乡的石头变成故事的方式。就像这水晶里的棉裂,本是瑕疵,却成了独一无二的印记。


    明辉的越野车在盘山路上颠簸时,凌月看见矿洞门口堆着堆废石料,阳光照上去,碎水晶的反光像撒了满地的碎玻璃。有个穿胶鞋的小孩蹲在石料堆旁,手里举着块巴掌大的白水晶,正对着太阳看,水晶的光斑落在他脸上,像贴了片银色的花。“吴工,把安全帽给姑娘拿一顶。”明辉朝洞口喊着,一个黑瘦的汉子探出头来,工装裤的裤脚卷着,露出小腿上道长长的疤,像条干涸的河床。“这是吴师傅,在矿上干了三十年,闭着眼睛都能闻出哪块石头里有水晶。”


    矿洞里比想象中暖和,岩壁上嵌着星星点点的水晶,像被冻住的雨滴。吴工用矿灯照着块半露的白水晶,水晶的断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六棱柱的棱角分明得像被刀削过。“这叫‘山炮’,得慢慢凿,急了就崩。”他手里的凿子轻轻敲下去,“笃、笃”的声响在矿洞里回荡,水晶的碎屑像雪花落在凌月的鞋上,“明老板他爹当年就在这洞子里,红-卫-兵来砸水晶,他抱着块原石就往矿道里钻,被棍子打得头破血流。原石保住了,他脊梁骨差点被打断,现在阴雨天还疼得哼哼。”


    凌月摸着冰凉的岩壁,指尖触到处微微凸起的地方,用矿灯一照,竟是块嵌在岩石里的紫水晶,只有指甲盖大小,却亮得像颗紫色的星星。“东海矿紫水晶不多,这叫‘伴生矿’,跟石头长在一起的。”吴工的凿子在旁边轻轻撬动,“明老板小时候总来矿洞,拿着小锤子敲敲打打,他爹骂他瞎捣乱,结果他还真敲出块紫胆水晶,现在摆在他办公室当镇纸。”凌月忽然觉得那些水晶有了温度,它们不只是矿石,更是一代代人的日子,被凿子敲进了石头里。


    成立了水晶工艺工厂以来,凌月每天都是这样忙碌不停,有明辉的帮助,她觉得再大的困难也不是事儿。回到厂里时,会计正抱着账本发愁,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却怎么也算不平。“明总,乌拉圭那批货的保险理赔还没下来。”仓库里堆着半空的木箱,木板上还留着海水浸泡的痕迹。明辉踢了踢一个裂开的箱子,里面露出些紫水晶的碎块,边缘还沾着细小的贝壳。“船触礁那天,我在广交会接到电话,手直抖,把客户的样品都碰掉了。”他捡起块碎水晶,对着光看了看,忽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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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拍着凌月的肩膀,“但你的设计稿,我连夜给巴西客户发过去了,他们说要订一百套水晶足球,预付款已经到账了。”


    凌月的设计室就在仓库隔壁,墙上钉满了草图,有的被改得面目全非,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批注。她把从矿洞带回来的碎水晶粘在画板上,用黄水晶的边角料雕成小太阳,粘在红水晶底座上,阳光照上去,红水晶里的棉裂像朵绽放的花。“这叫‘佛光普照’,寺庙的师父看了肯定喜欢。”明辉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串水晶珠子,珠子碰撞的声音像雨声,“我爸说,当年采水晶棺的料,要求严得很,有丁点杂质都得扔。现在咱们做的东西,也得有这股较真劲儿。”他忽然指着窗外,“你看那棵老槐树,去年被雷劈了,我以为活不成了,结果今年又发芽了。做咱们这行,也得有这股劲儿。”


    深秋的雨下了整整一周,淅淅沥沥的,把厂区的水泥路泡得发软。凌月在市场调查时,发现小商品市场里摆满了仿她设计的水晶饰品,价格只有一小半,摊位前围满了人。她站在摊前,看着那粗糙的雕工,水晶表面的划痕像道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回到厂里时,工人正围着会计要工资,有人的孩子等着交学费,有人的老人病了等着买药。明辉把她拉到一边,从抽屉里摸出张银行卡,边角都磨圆了。“这是我私房钱,先给工人发了。”他的手指在卡面上摩挲着,“我妻子以前总说,钱没了可以再赚,人心散了就啥也没了。”


    那天晚上,凌月把自己关在设计室。雨敲着窗户,像有人在外面凿水晶,一下下敲在心上。她翻出侍中冠寄来的书,看到段关于水晶灵性的记载:“水晶能记忆人的情绪,开心时它的光泽会更亮。”她拿起块被仿冒的水晶,又摸了摸自己做的,忽然明白:仿品能抄样子,却抄不走敲每一刀时的心思,抄不走对这石头所赋予的灵性。她连夜画了张新设计图:用东海的白水晶做底座,上面嵌着块带棉裂的紫水晶,棉裂的形状像条河,旁边刻着行小字:“每道裂痕里,都藏着光。”


    转机出现在初冬,阳光忽然变得慷慨起来,把厂区的积雪晒得滋滋响。市工商联的人来看工厂,带来份《东海市扶持民营企业发展的实施意见》,红头文件上的字印得鲜红。“像你们这种有创意的手工艺,能申请专项补贴,银行有专项的无息贷款。”干事指着文件上的条款,眼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还能帮你们对接电商平台,现在网上卖水晶的可火了。”凌月看着窗外的玉兰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指着天空,像在往上生长,一点都不觉得难看,而是预示着春天的来临。


    明辉的理赔款也下来了,虽然打了折扣,但足够让工厂运转起来。他带着凌月去乌拉圭考察矿场,站在紫水晶矿脉前,凌月觉得自己像回到了那个梦里:漫山遍野的水晶在阳光下闪着光,矿工们哼着当地的歌谣,凿子敲下去,回声像支古老的曲子。明辉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用白水晶雕的两朵并蒂莲,花瓣上的纹路细得像头发丝。“我妻子以前总说,水晶是有姻缘的。”他的声音有点哑,眼眶红了,“她走后,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自从遇到你之后,我觉得应该给她个交代了。”


    凌月的手指抚过莲花的花瓣,冰凉的石头里仿佛藏着点暖意。她想起在东海矿洞里,吴工说的:“好水晶得有棉裂,那是它的筋骨。”或许人也一样,得经历点磕碰,才能长出韧性。远处的矿工们开始收工了,背着装满水晶的筐子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流动的画。


    “水晶缘”贸易公司的招牌挂起来那天,侍中冠特地从广州赶来,穿着崭新的中山装,胸前别着那枚旧徽章。他站在展厅里,看着凌月设计的水晶奖杯,上面刻着行小字:“万物有灵,岁月留痕。”奖杯底座用的是东海特有的“水胆水晶”,里面那汪亿万年前的水,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涟漪。“当年选水晶棺的料,有个老矿工说,水晶是大地的骨头。”老人摸着奖杯的底座,指腹划过冰凉的石面,“你们现在做的,是给这骨头添上血肉啊。”


    展厅里挤满了人,有来考察的客商,有附近的乡亲,还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趴在展柜上看那些水晶摆件。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紫水晶生肖兔,奶声奶气地问:“阿姨,这兔子的眼睛是真的星星吗?”凌月笑着递给她颗小水晶珠,珠子在孩子手心里滚了滚,折射出的光映得她眼睛发亮。


    明辉站在凌月身边,看着墙上的销售报表,上面的数字像春天的竹笋,一节节往上冒。“欧盟的足球创意纪念品订单又加了五百套,”他侧过头,声音里带着笑意,“吴工说矿洞里新发现了块红水晶,里面的包裹体像朵花,咱们正好用来做明年的新款发往欧洲。”凌月想起吴工说过,红水晶在西方叫“维纳斯之泪”,象征着爱与勇气,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巧合。


    傍晚的阳光透过展厅的玻璃,照在那些水晶上,折射出的光在墙上织成张网,网住了整个冬天的温暖。凌月望着窗外,东海市的新楼正一栋栋长起来,远处的矿山裹在淡紫色的雾里,像幅没干的画。她知道,未来的路还会有磕绊,就像水晶里的棉裂,但只要用心打磨,那些裂痕终会变成独特的风景。


    侍中冠要回广东了,凌月把那块“天使的发丝”紫水晶还给老人,老人却摆摆手:“你留着吧,它跟你有缘。”他指着展厅里的水晶,“我在巴西待了三十年,见过无数水晶矿,可最动人的,还是咱们中国人把石头变成故事的本事。”火车开动时,老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挥着手里的水晶珠串,珠子碰撞的声音在风里传得很远。


    凌月和明辉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变成个小点。明辉忽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有点烫,像握着块刚从矿里采出来的水晶。“等开春,咱们去矿洞里种棵桃树。”他望着远处的矿山,“我爸说,水晶喜欢热闹,有花开着,石头也能长得更精神。”凌月笑着点头,手里的水晶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她知道,这束水晶之光,会照亮他们未来的每一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