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名片？”主动承担起城市形象宣传大使职责的江余烬顺嘴应承下来，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一个探灵主播哪儿来的名片？


    不对不对，重点在于——介绍得好好的，你一个游客突然问我要名片干嘛？


    眉心疑惑地拧起，江余烬朝女人投去一个奇怪的眼神。


    女人笑得温柔，眉眼弯弯，唇边漩起两个梨涡。


    “那我们说好，你要留在这里陪我哦。”


    “一直。”女人特意在句末加了重音。


    黄昏的霞光停止流转，变成画框里静止死板的涂料刷痕。


    江余烬瞬间头皮发麻，他突然意识到，这条嘈杂繁忙的老巷，在这种下班的高峰时刻，居然从头到尾安静得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身旁的景物扭曲起来，一寸一寸被空气中烧穿的黑暗蚕食。


    再定睛一看，女人身上哪里还有那套现代化的时尚着装，她穿的分明是端庄古朴的缎面旗袍。


    柳依依！


    所有记忆瞬间潮水一般涌入脑海，江余烬绝望地后知后觉，女人方才在幻境里的打扮，跟他在衣柜中搜查到的照片上女生的衣着一模一样。


    斑驳破烂的街景里，女人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逐渐变成泥土般的棕褐色，又像干旱的大地一样开裂出无数道鳞片状的纹理。


    浅绿色的裙摆下伸出数条粗壮的根系，深深扎根地面，更小的根系从主根上分叉、延伸，纵横交错的脉络瞬间铺满整个地面。


    她完全变成了一颗树。


    白色的披帛藤蔓一样在她张开的双臂上爬行，长长地垂落地面，却半点没有水袖的美感，反而使人联想到以自杀现场著称的密林里，那些垂挂在树梢，代表死亡的白绫。


    此时，白绫和树根仿佛游蛇倾巢，齐刷刷朝他发起猛攻。


    江余烬一脸大写的绝望，身体却十分诚实地遵照本能开始求生。


    他发动异能，化身跑酷达人，左弹右跳勉强避开几道致命攻击，然而寡不敌众，两条树根章鱼触足一样缠住他的脚踝，跃至半空的身体重重摔落地面，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两道白绫瞬间缠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将身体裹成一个厚厚的茧。


    耳边传来“咔哒咔哒”的响声，暴露在空气中湿漉漉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全身骨头被拧碎错位，江余烬已经分不清脸上流下的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


    模糊的视线里，天地上下翻转，所剩无几的知觉提醒自己，此刻自己的大脑正处于充血状态。


    原来是这样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刘依依房内那张悬在房梁上倒吊的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


    【恭喜宿主解锁剧情：吞噬】


    【您目前的剧情解锁进度为3/5】


    *


    砰！


    安静的祠堂里，重物倒地的声响十分突兀。


    与此同时，冰冷的机械音在头颅里炸响。


    王能眉心一跳，悄悄用余光探视过去，看见江余烬晕倒在地面。


    他手里依然紧紧攥着那四根香火，诡异的是，其中三根香火都以正常的速度缓慢燃烧着，唯独那多余的第四根已经燃尽，烧剩底下一截光秃秃的木棍。


    “呼……呼……”


    映在地面上的黑影越来越大，冷气呼呼灌入领口，后脖颈的皮肤被冻伤一样热辣辣地发痛。


    香火燃烧挥发的烟雾颗粒也仿佛凝成无数细小冰晶，吸进肺里，呼吸道像被沙砾碾摩过一样。


    手上拿的东西仿佛有千钧重。


    冷汗湿了整个脊背，王能咬着牙，苦苦坚持。


    男人叮嘱在耳边萦绕，他想都不用想，立刻猜出手抖将香火洒落地面的下场。


    “啧。”


    有什么东西不耐烦地咂了咂嘴。


    下一秒，地面上的黑影消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压住脊背，像碾压一只虫子那样试图将他压倒在地。


    手臂上青筋炸起，整条脊背奋力弓起，像一座歪倒的拱桥，王能使出浑身力气与这要命的重力对抗。


    体表的肌肤完全被冷气腐蚀渗透，王能浑身颤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手上的香火。


    一截白绫从脸侧垂落下来，在余光里一晃一晃。


    王能福至心灵，将香火对准白绫，火星子一撩，白绫上立刻烧出三个黑黢黢的窟窿。


    那窟窿越烧越大，眨眼间，小半截白绫全被烧完，在衣服上落下一小簇余烬。


    “啊……啊……”


    痛苦的低吼从头上传来，声音十分惨烈，其间伴随着皮肉烫伤滋滋作响的声音。


    “叩、骨碌碌碌……”


    有个球状的物体从身后滚落地面，一直滚到王能脚边。


    身上的负重立刻消失，王能直起身子，目不斜视，两道寒芒从地上直直朝他脸上刺来。


    掉落地面的俨然是一个男人的头颅。


    影视剧中僵尸一样青灰色瘦削的脸颊，从眼眶中凸出的眼球愤怒地盯着王能，脱离了身体，整张面庞像被抽干了气血一样。


    这是刚才端上供品的仆人中的一个。


    与此同时，在王能左后方位置上，宋见月本来快坚持不住了。


    缺乏锻炼的手臂支撑不起这么重的重量，身后的黑影将白色瘦弱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宋见月额上冷汗如雨，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放弃吧，反正你本来也没什么想赢的欲望。”


    “何必这么辛苦呢，你这样坚持是为了什么？”


    “本来就是已经死掉的人了，何必还要这么为难自己？”


    嘶哑的声音一句句敲击耳膜，如同恶魔低语，诱惑他放弃抵抗。


    他的手在蛊惑中越举越低，前方啪一声尸体坠地的声音将他从心魔中唤醒。


    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积压已久长时间加班的怒火突然在此刻爆发。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教我做事？


    怒火将体内的能量彻底引燃，他看准地面上晃悠的半截白绫的影子，用力将双手举过头顶。


    布料烧燃的声音响起，地面上黑影消失，只留下一小堆灰烬。


    砰！


    脚边同样滚过来一个头颅，脖子以下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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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落在另一侧。


    宋月见对那个怒目眼睁的头没什么兴趣，用余光打量起身旁那具瘦小的身体。


    之前仆人的身形一直掩藏在松松垮垮的衣摆下，除了看着身高有点矮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然而，或许是为了今天的祭祖仪式，这些仆人全部换了一身装扮。


    灰扑扑的粗麻衣料换成白色的棉质薄衫，圆形的领口处绣了几片金叶，一根白底金边的宽带束在腰间，在正中间打了一个粗糙的蝴蝶结。


    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从医多年的直觉告诉宋见月，这个身形与一旁的脑袋并不贴合，仿佛这两段身体根本不是先天所生，而是用白绫强行捆在了一起。


    他想起昨晚柳依依做完是如何用一条绷带将“杨家旺”拼凑起来的。


    然而，这幅身体不可能像杨家旺那样是由数块碎尸拼接而成，白绫已经被烧毁，而这具尸体渗出血迹的地方只有脖颈断裂处。


    他在刚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奇怪的现象了。


    这宅子里的男仆身高似乎都比女仆要矮上一截，这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几乎所有男仆的身高都比女仆低。


    现在看来，这些男仆不仅身量不高，似乎骨架也比寻常男性要小上一圈。


    宋见月皱起眉头，双眼化作x射线在尸体上上下扫视。


    锁骨下的布料显现出不同寻常的曲线，在这样骨瘦如柴的身形下，一个正常的男性身体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线条。


    这哪里是男性的身体？分明是一具女性的躯壳！


    又是柳依依干的吗？目的是什么？报复？


    宋见月想起被拦在祠堂外的柳依依几人，之前杨家旺对待柳依依的态度，村里人的风言风语。


    不难推测出，在这座宅院里，柳依依的地位估计已经低到随意一名仆人都能跳到头上踩几脚的地步。


    这样一来，也就不难解释深山中那些半人半兽的动物是从何而来了。


    砰！


    砰！


    又接连着倒下两具尸体。


    这之后，原本以龟速缓慢燃烧，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的香火燃起小小的火苗，很快就烧到底部。


    “好了，阿福，你把香收一下插上去吧。”杨家旺冷冷瞥了一眼地面上七零八落的尸体，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视线转移到江余烬身上，黑沉沉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点，“我看这位小兄弟身体虚得很，喊两个下人过来，把他抬到膳房里，我叫人炖点汤给他补补。”


    叫人给他炖点汤？我看你是想把他炖成汤吧。


    宋见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向前一步，想要拦住杨家旺。


    突然间，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柳依依的贴身女仆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身量高大的女仆。


    “太太听说这里有客人晕倒了，叫我把人送到她那儿去，她那里刚好送过来一贴补身子的药，说要熬出来给客人试试。”


    男人的神色一秒变得凶狠，却也不敢说出一句拒绝的话，只好眼睁睁看着江余烬被架到门口，被那两名身材高大的女仆接过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