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准备了晚宴，不仅是为自己女儿正式回归，也是为了联络这些老臣，他们都是跟随陛下打江山的，张皇后一直没有忘记这些功臣。


    况且，皇后还要为今后儿子的太子之位打算，更不能疏远了他们。


    曲岩身子不好，不过他长得俊美，虽然现在已经年近不惑，但他注重养气，因此，看着瘦弱，但好在精气神还不错。


    他已经不涉朝堂之事，但这位在陛下和燕王相争中出了搭理的功臣，谁敢怠慢。


    他旁边的魏新自然不用说，还在裕县时就跟在皇帝身边，两家是同村邻里，关系自然更亲近，那些年还好有魏新在皇帝身边，魏新对她也很是认可。


    其他的除了妹妹、妹夫，就是像司马家、高家这样的文臣，虽然没有跟随皇上打江山的，也是皇上和他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请来的辅佐陛下治理天下的世族，也不能得罪。


    大臣们和皇上坐在左侧，而后妃们、公主和大臣家眷们也在后面的殿内聚集。


    漆姑坐在皇后左下方的的第一个位置上，而她的下首就是李巧，李巧欲言又止，漆姑只当没看见。


    曲周侯最是长袖善舞，这样的场合，她就像一只忙碌的蝴蝶，带着漆姑见见这位夫人，拜拜那位封君。


    漆姑今日在朝堂的话，赢得了这些功臣女眷们的好感，这些侯夫人、封君，她们自己、她们的丈夫、儿子都是跟着皇上皇后一起打天下。


    她们是和帝后是一起吃过苦、流过血泪，才得到如今的地位权势和荣华富贵，对漆姑的坎坷遭遇的女郎，自然更怜悯。


    头发花白的寿安君拉着她的手，“老身看着，咱们公主是有福气之人，前边那些事情都挨过去了，之后都是好日子了。”


    怕漆姑不知道眼前的事何人，曲周侯忙对漆姑道：“这是你父皇亲自封的寿安君，她就是你魏伯父的阿母。”


    漆姑自然认识这位老封君，“我知道您，父皇说在裕县的时候，您自家米缸见底了，但您还是招待父皇吃了一段饱饭。”


    寿安君喜笑颜开，露出已经缺了两半的牙齿，“那是皇上抬举，什么饱饭不饱饭，就是一碗能照出人影来的稀粥。”


    周围女眷听得这诙谐幽默的打趣，都纷纷笑起来。


    这时，小黄门喊道：“二公主、就公主到！”


    二公主和九公主联袂而来，两个公主，一个穿着耀眼的明黄曲裾，清雅端庄又不失尊贵，一个穿着明艳的朱红曲裾，花团锦簇又热烈夺目。


    “元初阿姊，那日是我和九妹妹不知事，还请您原谅我和九妹妹。”二公主走到漆姑面前就诚恳道歉。


    漆姑若是没有前世的教训，恐怕听了她的道歉，也会立马原谅她。


    不过，两世为人，她太知道二公主这以退为进的招数，她上前，微微弯下脖子，虚扶一把二公主。


    她依旧穿着今日在承明殿那身衣裳，不过想来，这殿中如今没人敢因为她穿着这普通的布衣而嘲笑她。


    即使穿着普通，她的姿态却是高位者扶起低位者，“永容妹妹哪里的话，我从未怪过你，不过，既然你叫我一声阿姊，我今日倒有些真心话想要对你说，虽说父皇、母后好不容易打得了天下，坐稳了江山，但是咱们都是过过苦日子的，理应更理解那些百姓们的苦处才是。”


    二公主没想到，这个才第一天做了公主的乡下村姑，就敢摆起长姐谱来教训她。


    为了扭转那日在上林苑的事情，她今日才一来就当众示弱，若是这乡野村姑不依不饶，那就是她小家子气，没有姐妹情谊，若是她接受她的道歉，她自然要把她风头压下去。


    谁想，她居然将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真是小瞧了她！


    她以为漆姑说完了，谁想，她刚站起来，又听漆姑道：“哎呀，我忘记了，妹妹出生得是个好时候，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二妹妹原谅阿姊，才回来记错了。”


    一向在宫里宫外人缘很好的二公主，如今被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公主明里暗里的教训、讽刺，众人眼光一时暗暗撇向她，这位长公主倒是胆气十足。


    流落在外那么些年，回来第一天，就敢和最受宠的二公主争锋相对，众人心中且不说对这位大公主其他地方有什么认同，起码这份胆气是佩服的，虎母无犬女啊，皇后娘娘那样的人物，果然生不出病猫。


    一向圆融的二公主，竟被刚入宫一天的大公主说得哑口无言，她本瞧不起这在乡野长大的大公主，可是没想到大公主反将一军。


    笑她没有和皇帝共苦过，却享受了公主尊荣，明面上说她这二公主好福气，其实谁都知道，这是在讽刺郭夫人没和皇上共苦，倒是和皇上同甘。


    九公主好打抱不平，看和平日脾气软和的二姊被说得脸色难看，她扬起鼻孔，“果然长于乡野，心胸狭隘，那点事情还记到现在，当日你为何不向我们说出真相，故意看我们笑话吧！”


    “九妹妹，别说了，都是我的错……”二公主眼含泪光，一副委屈、柔软的模样。


    换作是前世，漆姑早被她这样欺骗了，这辈子，漆姑冷笑一声，“都是阿姊不是，二妹妹、九妹妹是个命好之人，生下来没吃过苦，又生在皇宫、长在都城，胸怀宽广，见识不凡，一定能原谅我这个乡野长大的大姊的哦。”


    漆姑又用九公主的话堵九公主，九公主怎么回答都不多，“你……”


    “大公主，您长在乡野的确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二公主和九公主长在都城也非是她们的错，为何，你这样咄咄逼人，不顾一点姐妹情谊？”


    好熟悉的声音，漆姑回头，原来是她——高家二女高如玉。


    有人拉拉高如玉的袖子，示意她今日这可是大公主的驻场，可是高如意自诩自己是主持公道之人，她行得正坐得直，说的话也是仗义执言，没有偏颇。


    至于是不是真的没有偏颇，她心中清楚，漆姑心中也清楚，想来在场都是人精的夫人和封君们都清楚。


    “侯夫人，这要不要让公主们……”曲周侯正和其他的夫人们喝茶聊天，有人注意到几位公主之间的龃龉，问曲周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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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要管一管。


    谁知，曲周侯反而来了兴致，连忙摆手，“不用管，公主们的事情，公主们解决，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着就是，反正翻不了天。”


    “阿之还是如此促狭。”寿安君笑着，和曲周侯说，可见亲近之意。


    不过她难得看这年轻小女郎们的热闹，也和曲周侯的看法一样，不用管。


    年轻女郎，哪里不争不吵的，她年轻时候和那些村头小姐妹尚且打不完的架呢。


    “哦，这位是左司徒家的女郎吧。”


    “回大公主，正是。”高如玉乃是世家贵女，平日和二公主、九公主等人交好，她父亲是左司徒，她姐姐是未来太子妃，在都城也是横着走的。


    漆姑看着高如玉骄矜的脸，那节光洁的脖子挺得笔直，如同一只骄傲的天鹅。


    她上辈子是靠着母后的一纸诏书嫁给了司马弘，如果没有母后的诏书，司马弘娶高如玉，两人家世相当，容貌才华相配，这才是天生的一对，可惜被她横插了一脚。


    可是，高如玉最终还是嫁到了司马府，比起自己，她才是真正受到司马太公和司马府承认的，司马家未来的女主人。


    不过，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嘛，她才不管高如玉要嫁给谁，就是嫁给天王老子，她也不怕！


    “高女郎果然有高司徒的风范，不过你刚才说我长在乡野的确受了很多委屈？”


    漆姑，走向高如玉，盯着高如玉那双长在顶上的眼睛，“我何时说我感到委屈了，我从不觉得自己长于乡野委屈，也不觉得长于乡野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倒是高女郎，难道你觉得长于乡野很可耻？”


    “你……你……”高如玉竟然被她盯得心虚，她也不敢回答，因为当今圣上也是乡野出生，她若回答了，岂不是连皇帝也骂了。


    漆姑退后一步，高如玉才觉得来自她身上的压迫感消退了一些，又听她淡淡的说，“既然我自己都不觉得委屈，高女郎也就不必替我委屈了。”


    “至于你说二公主和九公主长在都城也非是她们的错，她们能享福自然没错，只是……”漆姑不再看眼神慌乱的高如玉，而是走回二公主的九公主面前。


    她双手交叉抱着，不很符合公主仪态，眼神幽幽，“那日，你们两人张口一句贱民，闭口一句庶人的，莫说我那日是为了黄田进宫办差的，便是普通百姓，你们也不能仗着生来就有公主的身份，就随意欺压欺压平民百姓，若我不是公主之位，二位妹妹会如何对我呢，你们还会想我道歉吗？”


    “高女郎，可还要为二公主、九公主打抱不平……”


    大殿中变得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漆姑身上，此时，漆姑身上散发着光。


    这光不是公主身份带来的与生俱来的光，李巧知道，在李家村时候，漆姑身上有就这样的光。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漆姑身后。


    看着被漆姑怼得说不出话的二公主、九公主、高如玉，李巧心中想，这句话我都说累了：你说你们惹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