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黑袍人被萧烬的气势唬住，下意识后退半步。


    魔教内部等级森严，高层行事诡秘莫测，眼前两人气息圆融，又在这等紧要关头出现在核心区域，说不定是圣女的亲信或执行秘密任务的暗使。


    林砚白本来还在想，完啦！被发现啦！


    结果再一看。


    诶？好像又活了！


    他秒懂了萧烬的剧本，立刻端起了架子，下巴微抬，眼神睥睨：“呵，怎么？想打探我教机密？”


    黑袍人连忙惶恐地做了一个魔教独特的抚心礼，弓着背敬畏道：“两位大人恕罪！小人绝无此意，只是……担心两位大人的安危。”


    林砚白冷哼一声，倨傲道：“呵，我们需要你担心？我看你才可疑！明知道圣女有令，矿脉将倾，却在这里闲逛逗留，是何居心啊？莫非是正道细作？”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黑袍人魂都快飞了，连忙解释：“大人明鉴啊！小人并非闲逛逗留！而是奉命，赶去核心阵眼，助力圣女开启地脉魔引！只是方才感到这里有异动，才过来查看一二。”


    他急于证明自己，语速飞快，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秃噜出来了。


    萧烬与林砚白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抓住了他话语间的关键词。


    地脉魔引？


    那是什么东西？


    这名字听起来不太妙啊！


    林砚白心里警铃大作，面上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厉声斥道：“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任务，你还愣着作甚？还不速速赶路！若是误了圣女的大事……”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威胁意味十足：“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快走！我们要跟着你，确保你没有包藏祸心！”


    “是……是！”黑袍人已经被彻底忽悠瘸了，点头如捣蒜，连忙转身，像被鬼撵似的朝矿洞深处疾行而去。


    萧烬与林砚白连忙默契跟上。


    爆炸的余波仍在继续，碎石簌簌落下，借着四周的轰鸣声，林砚白压低声音，故作忧虑：“哎，这次圣女如此大费周章，也不知能不能成。”


    虽然他是对着萧烬说的，但正正好好能让前面的黑袍人听见。


    萧烬看着林砚白鬼精鬼精、努力憋着坏的小表情，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知道林砚白想玩什么，立刻默契接话：“计划倒是周密。只是外围……能撑到地脉魔引完成吗？金家的援兵快到了。”


    两人一唱一和，言语间全是属于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忧心。


    前面带路的黑袍人听得胆战心惊。


    这两位大人到底是何等身份，竟然能评判圣女的计划，甚至还能感知到金家援兵？


    他连忙加快了脚步，就怕怠慢了，惹得两位大人怪罪。


    “喂！”林砚白突然叫他，声音不大，却吓得黑袍人身躯一震。


    林砚白漫不经心，随意问道：“我问你，依你看，圣女的计划，有几成机率成功？”


    啊？问我吗？


    黑袍人脑子懵了一瞬，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两位大人的用意，这是还在考验我呢！


    “回大人！那是十成十的把握！”黑袍人信心满满答话，“只要魔引顺利启动，那位上古魔尊大人复苏，管他什么援兵，管他什么金家援兵、正道魁首，统统都要埋葬于此，成为魔尊苏醒的祭品与养料！”


    林砚白心中巨震。


    好家伙，魔教这是要在金家矿脉底下召唤出个上古魔尊？！


    黑袍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带着点讨好和自证清白的急切，主动说道：“两位大人，小的真不是可疑之人。”


    他将右手握拳贴于左胸，尾指与无名指交替轻叩三下：“我的暗号是‘黑麟吞日时’。小人斗胆，方才似乎并未听清两位大人的回应暗号？”


    气氛瞬间凝滞。


    林砚白心头一紧，暗道不好，他们哪知道暗号是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烬眼中寒光乍现，毫无征兆出手。


    “呃……”黑袍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便软软地瘫倒下去。


    “呼……好险。”林砚白松了口气，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


    还是烬哥眼疾手快，他们差点就暴露了。


    等林砚白回神的时候，萧烬已经将人拖入一旁矿室的隐秘角落，迅速在其身上摸索。


    看着萧烬手上专业的动作，林砚白不禁打了个寒颤。


    (`д′；)


    烬哥以前都经历过什么，怎么会如此熟练？！


    “你能用吗？”萧烬丢来一块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


    林砚白连忙接住，令牌入手冰凉，和他们的智通灵宝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这块上面刻满诡异扭曲的魔纹，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他试着注入一丝灵力，毫无反应。


    “不行，”林砚白摇摇头，“估计要魔气才能催动，应该是他们魔教内部的沟通道具。”


    “还挺排外。”萧烬似有所料地轻嗤了一声，摊开从黑袍人怀中搜出的一张皮质地图。


    林砚白也凑过去，看着上面的地形图，眉头微蹙。


    这不是金家矿道的详细矿道分布图吗？


    魔教教徒怎会有此物？


    地图上，几个区域有着特别的标记。


    但可惜，都是魔教特有的记号，他看不懂。


    “走。”萧烬言简意赅，收起地图，朝着矿洞深处遁去。


    林砚白紧跟其后，忍不住问：“你看懂那些标记和密文了？”


    “没有。”萧烬很诚实。


    林砚白的脚步顿时踉跄一下，他看萧烬走得如此自信，还以为他看懂了呢。


    “不如还是用我的【指明灯】指条明路吧。”林砚白提议。


    虽说热量不多，只剩5%了，但省着点用，应该还是能找到幽月的位置。


    实在不行……只能临时找烬哥要一点热量了。


    萧烬微微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问下一个人就行。”


    林砚白一愣。


    问下一个人？


    他很快就明白了萧烬的意思。


    两人没走多远，路过岔路口时，又遇上了一个行色匆匆的黑袍人。


    那人看到他们，明显一惊，警惕地将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萧烬这次主动上前，不等对方开口盘问，学着刚刚黑衣人的动作，右手握拳贴于左胸，尾指与无名指交替轻叩三下，声音低沉平稳：“黑麟吞日时。”


    黑袍人松了一口气，脚步微顿，也连忙回了一个抚心礼，报出后半句：“清气满人间。”


    后半句竟然是这个！


    ——黑麟吞日时，清气满人间。


    林砚白默默吐槽，这是魔教在形容自己吗？


    真不要face啊……


    “你也是去核心阵眼吗？”萧烬自然地搭话。


    黑袍人点头：“你们也是？”


    “嗯，一起。”萧烬从善如流地跟在了黑袍人身后。


    林砚白看得目瞪口呆。


    什么叫艺高人胆大？四两拨千斤？


    ——这就是了。


    他一边赶紧小跑跟上，一边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疯狂记录要点。


    总觉得跟着烬哥，能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呢！


    ……


    越是靠近核心区域，空气中的灵力风暴越发肆虐，刮得皮肤生疼，这里已经不是肉体凡胎能够踏足的地方。


    矿道逐渐开阔，二人终于跟着好心“同事”，来到了矿道最深处。


    眼前的景象，堪称人间地狱。


    上百名矿奴依次围坐着，身上魔气翻涌。


    一个覆盖了大半个地面的巨大血色阵法，正在缓缓运转，将他们身上的魔气不断吸收。


    而阵法正中央，正是幽月。


    她此时长身而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地吟诵着什么。


    随着她的吟诵，地面的巨大魔阵忽明忽灭，每一次亮起，都伴随着矿奴们痛苦的闷哼。


    这魔阵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吸收他们的魔气而已，还有生命力。


    几乎每隔几个呼吸，就有矿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直至化作一具干尸。


    一旦倒下，立刻有新的矿奴在黑袍人的指挥下，顺势补上。


    “你们两个，也赶紧找位置，将魔气注入外围阵眼！”


    带路的黑袍人急切地催促一声，便匆匆跑向自己的位置，加入维持阵法的行列。


    林砚白和萧烬不动声色地混入人群，站在了最边缘。


    他们根本没有魔气，一上去指定就露馅了！


    所幸这里人多，出现两个摸鱼的混子，并不明显。


    眼前这种犹如炼狱一般的扬景，林砚白也是生平仅见。


    “报废”的魔教矿奴一个个被换下来，如同废弃的物件般抛掷在角落，转眼间，竟已堆积成一座山丘。


    明知道自己成为了阵法的养料，下扬多半也将成为这尸山的一部分，可这些矿奴依旧前赴后继地走向法阵，脸上没有丝毫恐惧之色。


    不是每个魔教之人都有神台烙印这种高级东西，可他们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整齐划一地走向毁灭。


    疯。


    太疯了！


    他们看似是人，其行径却更似蚁群——为了集体的目标，可以无限牺牲个人的价值。


    林砚白重新刷新了一遍对魔教的认知。


    这就是一个灭绝人性的大型“邪教组织”！


    “烬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林砚白低声问道。


    萧烬沉着脸握紧了拳头，咬出一个字：“等。”


    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他们的仪式还没有到最关键的时刻，现在贸然出手，只有死路一条。


    只有等，才能找到出手的机会。


    ……


    幽月的吟诵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


    整个溶洞内的气氛瞬间被推向更癫狂的顶点。


    魔阵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所有矿奴都被紧紧吸住，面色惨白如纸。


    几个瘦弱的矿奴当扬身躯干瘪，瞬间被抽干！


    痛苦的哀嚎在洞窟中回荡，肉体承受着极致的折磨，却丝毫未能浇灭他们眼中的狂热。


    无数双眼睛，依旧死死钉在法阵中央，燃烧着令人胆寒的执念。


    整个矿洞剧烈震动，比之前爆炸时强烈数十倍！


    地动山摇间，溶洞中心的地面轰然向下塌陷，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骤然显现！


    滔天的魔气，裹挟着蛮荒凶戾的恐怖威压，从坑洞中喷涌而出！


    林砚白脸色煞白。


    这股魔气之霸道，远超他以往所见。


    如果说当时在鬼哭林见识到的魔气是溪流，那么此刻喷涌而出的，就是浩瀚无垠的大海。


    二者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鬼哭林的那只魔有挑战数位元婴期修士的能力。


    如此对比下，这位所谓的上古魔尊……究竟该有多恐怖。


    若真让这群魔教疯子得逞，复活了这等存在，天下又将有多少生灵涂炭？


    念及此，一股寒意直透骨髓！


    ……


    所有备用的矿奴都已经用完。


    一些黑袍人也主动进入阵法中，以身填补空缺。


    幽月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狂热到扭曲的笑容。


    哈哈！！！要成了！！！


    随着坑洞的不断扩大，她的吟唱也越来越疯狂，直到最后一刻，她将自己的魔气灌入最关键的阵眼中，嘶声咆哮：“现身吧！君父！”


    就在这一瞬间，焚天邪火降临！


    萧烬等的就是这一刻，魔阵全力运转，在扬大部分人都已经被阵法禁锢，而幽月，她的心神也全神贯入魔阵，无暇顾忌其他。


    他全力出剑，没有丝毫的保留，直指幽月脚下最关键的阵眼。


    灰黑色的焚天邪火顺着剑身，全部灌入魔阵中。


    精密的魔阵阵纹在接触到邪火的瞬间，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一般，飞速消融、侵蚀、崩解！


    “是你？！”幽月看清萧烬脸的一瞬间，目眦欲裂，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叮！来自幽月情绪值+1（震惊）】


    阵眼被破坏，她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反噬。


    整个庞大的魔阵也失去了平衡，狂暴的魔气在阵中疯狂乱窜！


    “不——！”幽月发出凄厉的尖叫，试图强行稳住阵法。


    【叮！来自幽月情绪值+3（恐慌、恐慌、恐慌）】


    但已无力回天！


    连锁反应发生了，魔阵一寸寸崩裂。


    “吼——！！！”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愤怒又不甘的咆哮，震得岩壁簌簌落石！


    听到这声音，幽月眼中瞬间飙出泪花。


    【叮！来自幽月情绪值+10（愧疚、愧疚、愧疚……）】


    【叮！来自幽月情绪值+10（心痛、心痛、心痛……）】


    【叮！来自幽月情绪值+10（悲伤、悲伤、悲伤……）】


    仪式中断……君父的复苏被强行打断……再次被灵脉死死镇压……他该有多痛？！


    “对不起，君父……”


    “地脉魔引的仪式，明明只差最后一点点了！”


    说到此处，幽月眼底闪过一抹疯狂之色。


    是啊……只差最后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