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啾啾，溪水潺潺。


    三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树林中。


    林砚白左顾右盼，面露疑惑：“这里就是鬼哭林？”


    不管怎么看，眼前不过是片寻常树林，与“鬼哭”二字毫不沾边。


    “没错，”赵灵儿言之凿凿：“杂记上就是这么写的，此地白日如常，入夜才能听到阵阵哭嚎。”


    她在藏书阁找到的那本杂记年代久远，也就意味着，鬼哭林的异状其实已经存在很久了。


    上面说，附近村民与这片林子日益相处，竟然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萧烬将手放在佩剑上，没有离开过。


    他走在前面，沉声提醒：“不要大意，最近哭声变大了，这里的村民才想着求助宗门派人来看看。”


    到底是多么异常的哭声，才会让这些早已习以为常的村民胆寒到向宗门求助？


    除此之外，他还从村民口中得知，在这片鬼哭林中心，建有一座小庙。


    这座庙是他们三人一致怀疑有蹊跷的地方，也是他们首要探寻的目标。


    什么人会把庙建在鬼哭林的中心？


    十分不对劲中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但附近的乡亲父老们表示，这座庙是有正常香火的普通寺庙，他们经常来这里祈福，还挺灵验的。


    只是近来哭声越发骇人，才无人敢至，暂时断了供奉。


    三人脚程很快，不消一刻钟，便已到达林中小庙。


    此时，小庙大门紧闭，悄然无声。


    正如村民们所说，近日香火已歇。


    岁月斑驳的痕迹爬满了小庙的石阶和墙壁，但没在上面看到青苔或藤蔓之类的东西，显然有人精心打理。


    三人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眼神后，林砚白深吸一口气登上台阶，叩响了庙门。


    “请问有人吗？”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无人应答。


    就在林砚白准备再次叩门时，门内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


    ——是门锁落下的轻响。


    他立刻收回了手，警惕地退后一步。


    门朝里打开，探出个面容清秀的小光头。


    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二、 三岁的小尼姑。


    她怯生生地打量着三人，颤抖道：“三、三位施主，实在抱歉，小庙近几日都不开放，还请……回吧。”


    小尼姑脸上有一对八字眉，此时微微蹙着，看着有点苦相。


    三人提前商议过说辞，林砚白拱手：“我们并非前来进香，而是受附近村民们所托，前来探查林中的哭声异状。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们今夜在庙中借宿一晚？”


    小尼姑垂下了眼帘，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她沉默了足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将庙门彻底向内敞开：“可，请进。”


    寺庙面积不大，但正中央那棵檀木却大得惊人，浓密的枝叶几乎将整个庙宇笼罩，整个寺庙内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檀木香气。


    林砚抬头仰望着树上五彩斑斓的祈福布条，什么颜色都有，红的、黄的、蓝的、白的……与翠绿的树叶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一起，在微风中摇曳、翻卷。


    再往后看，便是主殿。


    此时殿门虚掩着，但萧烬目力极好，隐约透过缝隙看见里面有神像的轮廓：“敢问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小尼姑抿了抿嘴唇回答：“仅供奉一位神仙，名为檀缘娘娘。”


    “檀缘娘娘？”赵灵儿眼中闪过好奇，“不曾听闻名讳，不知渊源如何？我们可否入殿参拜？”


    “回施主，檀缘娘娘只是此方小神，名号为附近村民口口相传，并无什么渊源。施主们若要参拜，请自便。我还需做斋，先告退了。”


    说完，小尼姑匆匆消失在主殿后方，似乎非常不愿再回答他们的问题，刻意回避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古怪。


    他们跟着小尼姑的脚步，踏入主殿，终于看清了神像的真容。


    殿中的神像，不是什么尊贵的泥胎金身，也不是什么彩绘的画，而是由一段木头雕制而成，面容模糊不清，五官难辨。


    竟然是一尊无面神像！


    林砚白上一世是个科学的无神论者。


    但自从死后差点被丢入轮回，他便成了一个坚定的有神论者。


    此时，见到木雕神像，他连忙作揖，虔诚拜三拜，心中默念了三遍“檀缘娘娘多有打扰”，这才跟着另外两人，在主殿内展开搜寻。


    搜寻一番。


    无果。


    神像面前，不便讨论。


    三人又出了主殿。


    站在檀树下，赵灵儿忍不住嘀咕：“这庙看着不大，倒是真干净，就她一个小孩子打理吗？”


    萧烬脸色沉重，心道确实古怪。


    笼罩着夜哭传说的诡异密林中，竟然供奉着一尊没有面容的野神，庙里只有一个普通的小尼姑。


    村民口中的灵验，与这无面的存在形成了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直觉告诉他，那小尼姑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们。


    就在此时，一阵风掠过古檀树顶，那挂满祈福布条的枝丫沙沙作响，层层叠叠的布条翻动，连带着投在地上的光斑，也在微微晃动。


    见到此景，林砚白心中一动，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张空白的朱砂纸，又掏出一支特制的灵墨笔。


    他背过身，避开两人视线，在符纸上认真写下：


    “愿萧烬师弟道途坦荡，前路无阻，登临绝顶！”


    随后一个跳跃，蹦到了谭树最上方，将符纸系在最顶端的枝丫，用力打了个结。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树干，真诚作揖：“檀缘娘娘保佑。”


    萧烬看着他眼神古怪：“你倒是心大。”


    ——敢随便拜路边的野神。


    林砚白坦然一笑：“来都来了，入乡随俗。”


    “咳咳……师兄，你还有符纸吗？我也想写一个。”赵灵儿不好意思地问道。


    “有啊，我多的是。”他来之前在门派集市上买了不少，本来是用来练习画符的，没想到在这里也能派上用扬。


    除了买符纸，他还买了一个丹炉，还在打铁铺试了打铁，都是为了测试【纤纤玉手】的附加属性。


    结论就是，他确实在画符、炼丹和炼器这些涉及手工活的方面天赋惊人。


    特别是画符，通过请教符峰的师兄师姐们，林砚白惊奇地发现自己画符的成功率竟然远远高于普通初学者。


    因此，在玉衡宗出发前的几日里，他是一刻也没闲着，把自己闷在房间，一边修炼巩固《灵枢引气诀》，一边忙着画各种符箓，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赵灵儿也被林砚白成功带偏，写愿望，挂灵符，拜野神，萧烬头疼地用手抵住额头叹气，不正常的队友又多一个。


    可听着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符纸挂哪条枝丫更好，他嘴角还是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紧绷的神经，竟被这轻松的气氛悄然抚平了几分。


    ……


    天色渐晚。


    小尼姑为三人安排了东厢一间客房。


    但三人并没有入睡休息的打算，而是围着一根蜡烛打坐，等待天黑到来。


    入夜。


    厢房外，风声渐起，不再是白日的和煦，而是一种呜咽般的低鸣。


    蜡烛的灯光忽明忽灭。


    “开始了……”萧烬睁开眼，沉声道。


    林砚白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他小时候看中央台的节目《走进科学》，被里面各种诡异的现象吓得不轻，但幸运的是那些最后都能用科学解释。


    可这里是修仙界！一切都已经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了！今晚说不定真有鬼出现！


    林砚白紧张地手心冒汗，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回前世看过的各种恐怖片桥段，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储物袋里厚厚一沓符箓，才稍稍定神。


    呜……呜咽……嘤嘤……


    声音断断续续，凄楚哀婉，仿佛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子在黑暗深处悲泣。


    更诡异的是这哭声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听得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