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云堂众弟子接到对应真传弟子名单时，所有的在场流云堂弟子都沉默了。


    付卿，是掌门上官渊的真传弟子，从地位而言，自是比一般的真传弟子都高上许多。天资绝佳，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灵根修士。如今不过修行十余载，修为便已至金丹。可以说，于整个修仙界看来，都是独一无二的修仙天才。


    以上，皆是付卿的优点，也是仅有的优点了。


    若真是香饽饽，又如何会沦落到他们，整个慕仙派中最弱的流云堂呢？


    “你们，谁愿意去当付卿的伴读么？”终于，大师兄艰难开口，打破了这一方沉默。


    ……于是流云堂内便更沉默了。


    所有人都低头缩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就被误会成了自告奋勇的举手。


    “付卿……我听过这个名字，他不是咱们慕仙派年轻一代弟子中天资最高，也是修为最高的么？听说容貌也甚是俊美，我们那里还有许多女子是他的拥趸呢……诸位师兄师姐，莫非，他有外人所不知的另外一面？”柳莹莹不解问道。


    柳莹莹此言一出，当即掀起一片哗然。


    “你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刚入门就在这里问东问西？怎么，走后门进来的就是不一样，你是大爷，我们都得伺候你啊？”


    “就是，你这么厉害，那你去呗。你不是说他好么？”


    和原文中一样，由于柳莹莹论资质修为根本入不了慕仙派，全靠姐姐的关系进了门派，甚至成了内门弟子，于是她一入门派，就遭到了慕仙派内所有人的排挤。


    ……但这也排挤得太纸片了。


    连“修为最低，最胆小怕事，遇事从来都往最后躲”的原主都能得到一句“师兄护着你”，到柳莹莹这儿才刚见面就开始模板化恶毒了。


    “嘤嘤嘤……我不是……呜呜……我没有走后门……”柳莹莹攥着衣角，抽噎着无力地反驳着，泪珠自脸颊滑落，卑微地滴落在地上。


    “诸位师兄师姐。”慕云突然开口，“我也挺想知道的。这个付卿，到底有多难搞？”


    慕云不曾拥有原主的记忆，原作中对于前置剧情也着墨甚少，只说了流云堂所有人都厌恶柳莹莹，便将付卿这块烫手山芋丢给了柳莹莹，欺负柳莹莹让柳莹莹去做这最苦最累的活儿，如此才促成了男女主的相遇。


    慕云也挺好奇，这个烫手山芋到底有多烫。


    关键是能不能烫死。


    流云堂众人心照不宣的慕云大能一开口，哗然便停了下来。


    “慕云师弟，你是觉得……她提出的问题，并无不妥么？”一流云堂弟子思忖片刻，问道。


    咦？


    慕云觉得自己问得挺直白的啊，不就是想问付卿到底有多难搞嘛。


    不过既然都问他了……


    “嗯，没什么不妥啊。”慕云如实答道，“既不是问人隐私，又不是侮辱他人，也没有在禁止提问的时候提问，语气也是正常询问语气……最多就是稍微啰嗦了一点。哦，对了，我现在也挺啰嗦的。”


    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虽然，慕云大能看似只是在回答他们的问题，但实际上……


    慕云大能这番话，他们感觉就像是照了镜子一般。


    侮辱他人，不正常的询问语气，譬如讥讽和嫌弃……


    慕云大能在说的，是他们。是对柳莹莹尖酸刻薄的他们！


    慕云大能：……不是。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慕云大能为镜，可以明得失！


    众人于此刻醍醐灌顶。


    慕云：……那是以人为镜！那是魏征！慕云大能侵权了啊！！


    “抱歉，柳……柳师妹。”众人确实觉得自己的嘲讽和恶意很不妥，但接受起这个走后门来的师妹，仍显得有些勉强，“刚刚，我们不该那样说你。对不起，我们说的话，确实很过分。”


    众人又为柳莹莹与慕云大能回答道：“付卿师兄，论天赋，确实是修仙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长相也确实是不错。只是他的性格极为恶劣。之前，一位弟子不小心将汤洒在他身上，他就给了那位弟子一巴掌，而后那弟子的师父来劝，付卿又给了他师父一巴掌，甚至宗主来当和事佬，付卿都直接甩了宗主两巴掌！”


    慕云：……泰国来的？


    那建议柳莹莹还是别和他谈恋爱了，有可能不完全是男的。


    “而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说到这里，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更要命的是，之前他某次出任务时，于一家客栈留宿，那店小二只是偷懒热水烧得凉了些，付卿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若非是此时掌门恰好来找付卿，那店小二便真被掐死了！”


    慕云眼前一亮。


    真能死！


    “多……多谢……”柳莹莹眼泪这才终于止住了，却仍是有些抽噎。她对慕云感激道，“谢谢……谢谢你……愿意认同我说的话……”


    说着，柳莹莹又有些感动得想要落下泪来了。


    所有人都在排挤她，孤立无援时，只有他愿意帮助自己……


    “没有啊。”慕云摇头道，“我只是认同你的提问，不是认同你所有说的话。你虽然不是大爷，但你确实是走后门进来的啊。”


    柳莹莹一愣，竟不自觉停止了抽噎。


    题外话说了一堆，但正事仍未解决。


    慕云大能都发话了，众人自然不会再对柳莹莹那般恶意，虽说还反感走后门的吧，但至少不至于恶意到强迫她去送死，便也不会像原文那般，生出强行让柳莹莹去当付卿伴读的想法。


    流云堂弟子愁眉苦脸地托腮叹气。


    所以，这付卿伴读的工作，到底派谁去啊。


    付卿可是哪里伺候得不到位就要杀人的主儿，谁愿意去面临随时会死的风险啊！


    “我去！”慕云迫不及待高举手臂，“我去当死人……私人伴读！我愿意去当付卿的伴读！”


    随时都有机会死，还有这种机会多多的好差事！


    慕云岂止是想去，简直就是想抢着去。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慕云。


    慕云大能为了他们，再一次地甘愿牺牲了自己！


    就算慕云大能修为高于付卿不会死，但付卿仍是极难伺候啊！他们何德何能，能得慕云大能如此庇佑，甘愿牺牲自我，纡尊降贵地去做那付卿竖子的伴读！


    众人眼中的崇敬，于此刻再一次升华。


    慕云大能……不，不仅仅是大能，更是他们流云派的神明！慕云神明！


    慕云：“……”


    他真不是！！！都变种了啊！都不是人了啊！！


    罢了，眼下，还是当以去世为重。


    “多……多谢。”一声弱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慕云转身看去，只见是柳莹莹，“若非您肯挺身而出，我觉得……去的人，应该会是我……所以，我比起旁人，更需要谢您。恩人恩情，我必不会忘。”


    慕云摇了摇头：“也不一定是恩情。”


    也有可能是拆散姻缘的怨恨。


    ……


    转眼间，便到了慕云去付卿处当伴读的日子。


    相比于其他分堂的悄无声息，流云堂显然声势浩大了许多。


    为慕云一人送行，竟令流云堂全员出动，亦包括堂主。


    一行人轰轰烈烈，一路将慕云送至付卿所在的峋寒峰，甚至于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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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付卿的居所庭院之前。


    慕仙派内，真传弟子的待遇与分堂内门弟子也全然不同。


    真传弟子居于师父所在的山峰之上，地广人稀，每个真传弟子都可独享一座弟子房，甚至于房屋前后设有庭院，景色宜人。


    而如流云堂弟子那般的分堂内门小弟子，人多地少，便只能住大通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将慕云神明亲手送至他人手中，流云堂中人却是如何不舍，如何悲痛！


    顾尚霖泪眼婆娑，握着慕云的双手，依依惜别。


    再望去，顾尚霖身后众人，也多泛起了泪光。


    于阳光之下，晶莹闪烁。


    “其实……”慕云拍拍顾尚霖，“我还是流云堂弟子啊。”


    他不过是来做个外派的活儿，又不是跳槽，怎么场面和离职员工欢送会一样……


    听得慕云此语，顾尚霖愈发感动。


    “慕云，流云堂得您，当真是我……我们流云堂之幸啊！”若不是有慕云，顾尚霖此刻便无法站于此处，而是站于奈何桥上等孟婆汤了吧。


    付卿觉得外面有些吵。


    从窗户看去，只见门外乌压压地围了一大片的人，也不知道正在做些什么愚蠢之事。


    付卿最厌恶许多人聚于一起，其次便是厌恶聒噪。


    而这些人，同时触碰了他的两处逆鳞。


    就是因为那个人么。


    付卿看向站于众人最前的，那个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的流云堂弟子，瞳中闪过一瞬一丝死亡的气息。


    ……


    慕云与众人依依惜别了好一阵子，终于送走了流云堂众弟子。


    慕云敲了敲门。


    “呵。进。”门内传来一声冰冷声音。


    慕云推门而入时，只见付卿正坐于窗边。


    付卿双手抱剑，坐于窗边，一腿伸直，一腿曲起，侧着脸看向窗外，眉头微蹙，清风微拂，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似乎是为女主准备的凹造型。


    可慕云不是女主。


    慕云张了张嘴，随即说道：“相比于坐在椅子上或者床上，坐窗框上会不会有点硌？”


    付卿猛然转头，眼中盛满了怒火。


    “你在质疑我？”付卿声音冷得好似来自冥界。


    慕云：“……我应该是是在质疑窗框。”


    付卿一个飞身，从窗框上翻身而下。


    慕云从付卿身后衣服的褶皱来看，应该确实是有些硌的，都压出裤缝线了。


    付卿是今早才听说会有伴读来的消息的。


    他的修为已经停滞于金丹巅峰数月有余，他闭关于峋寒峰已近一月，却始终无法突破，本就心中烦躁得紧，而如今，竟还要来个无用的伴读！


    呵，他从不需要任何同伴。伴读也一样。


    他不需要这些累赘。


    所谓陪伴者，所谓慈母，所谓良师，所谓益友……都是虚假的。


    付卿看着窗外，想起了一些过往。


    那些……由鲜血染成永夜的……不堪入目的过往……


    在流云宗弟子触碰付卿双重逆鳞之前，付卿本就正坐在窗台上进行如上华丽辞藻堆砌的忧郁。


    ……朱砂殇桃花望断天涯？


    不过，这倒是个好时机。


    找死的好时机。


    “你可知道，质疑我的人……”付卿一步一步走向慕云，瞳孔漆黑而寒冷。


    “都死了？”慕云隐隐兴奋道。


    付卿脚步微顿，但随即便又调整回了原本的状态，阴冷道：“是的，都死了。”


    “没错我就是在质疑你。”慕云赶紧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