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


    一骑快马冲入大营，马上骑士高举着一面小小的陇右军旗。


    “捷报！捷报！冯闯将军已攻克栗阳！大捷！”


    消息传回大营，中军帐内一片欢腾


    看来，这场平叛之战，开局竟是如此顺利！


    很快，详细的战报被送到了刘文渊太守手中。


    攻城过程异常顺利，守将郭牙率部在城门外稍作抵抗，伤亡极少，当晚便带领残部弃城而逃。


    冯闯将军几乎是兵不血刃便拿下了这座富庶县城，城中粮仓充盈，可谓大获全胜，唯一蹊跷的是城中百姓似乎不多。


    “好！冯将军果然骁勇！旗开得胜，扬我军威！”刘文渊抚掌大笑。


    帐内众将也充满了对首捷的喜悦。


    “看来这叛军也是银样蜡枪头，听见冯将军的威名就望风而逃了！”


    “区区郭牙，岂是冯将军对手？弃城而逃算他识相！”


    “首功已让陇右军拔得头筹，接下来该看我等了！”


    一片欢腾与赞誉声中，唯有李阳眉头紧锁。


    他出列一步，向刘文渊拱手道：“大人，末将以为，此事恐有蹊跷。那郭牙既为叛军偏将，驻守栗阳此等重镇，即便不敌冯将军骁勇，也当据城死守，等待援军，怎会如此轻易弃城而走？其中或许有诈，还望大人谨慎。”


    帐内欢快的气氛为之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阳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不悦、讥讽，甚至恼怒。


    “李都头！”冯闯部下一名留守的将领立刻呵斥道，“你此言何意？莫非是见不得我军立功，在此危言耸听，动摇军心？”


    “就是！郭牙分明是被冯将军虎威所慑，仓皇逃窜，有何奇怪？难道非要血战数日，死伤惨重，才合你心意？”


    “李都头，这行军打仗之事，非是你们乡勇团练剿匪那么简单，叛军闻风丧胆，岂不正常？”


    连刘文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抬手止住众人的议论。


    他看着李阳，不耐的说：“李都头，多虑了，冯将军勇冠三军，叛军慑其兵锋，弃城而逃，也在情理之中，你当好生履行运粮之责，军事谋略，自有本官与诸位将军决断，你不必再多言了。”


    其余将领也纷纷附和。


    “正是！李都头，做好你的分内事便是！”


    “这种大战局，岂是你能看明白的？”


    李阳还想再说什么，终究将话咽了回去，默默退回了队列之中。


    刘文渊说道：“传令下去！大军拔营，开赴栗阳城！”


    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向栗阳进发。


    越是接近栗阳，李阳心中的不安感就越发强烈。


    栗阳城坐落于一个巨大的盆地中央，四周土地肥沃，一条名为“栗河”的河流绕城而过，本是得天独厚的富庶之地。


    然而，沿途经过的几个规模不小的村落，竟然皆是十室九空，不见半个人影，连鸡犬之声都没有。


    李阳策马走在粮队旁，眉头紧锁。


    柳青和李二霸一左一右靠了过来。


    柳青低声道：“主公，情况不对，就算是逃荒或者避祸，村子里也不可能一个人都不剩，总会有老弱病残留下。这走得也太干净了，像是……像是被故意清空了一样。”


    李二霸也闷声道：“是啊，这事邪性，以前咱们……呃，以前听说就算官兵来剿，村里也不至于空成这样。”


    此时，牛金也赶了上来，指着旁边的河说道：“主公，您看这河！水量小得不对劲！这都快赶上俺们伏牛山那条小溪的枯水期了。可这季节不该啊！更怪的是，河床上居然光秃秃的，连点水草都不长，这绝对有问题！”


    李阳沉声道：“我知道了，此事确有古怪，我会寻机再向刘大人进言。”


    ...


    当大军抵达栗阳城下。


    城墙高大坚固，城门洞开，冯闯早已率部在城外迎接，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骄傲。


    士卒们涌入城中，只见街道宽阔，屋舍俨然，商铺林立，粮仓更是堆得满满当当，一派富庶大县的景象。


    军中上下都是一片欢腾，认为终于有了一个坚实的立足点。


    但李阳却注意到，城中看到的平民百姓数量远低于这样一座大城应有的规模，而且他们大多面带菜色，衣着破旧，几乎见不到任何一个穿着绸缎、看起来像乡绅富户的人。


    大军迅速接管城防，安顿下来。


    ...


    栗阳县衙。


    刘文渊举行了一场小型的庆功宴，亲自为冯闯把盏，表彰他拔得头功。


    冯闯意气风发，朗声笑道：“多谢大人！非是末将夸口，那郭牙听闻是我陇右军，早已胆寒！稍一接战，便露败象，夜间更是望风而逃！可见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众将纷纷举杯恭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宴席气氛热烈，仿佛胜利已然在握。


    待得众人稍歇，李阳深吸一口气，再次起身，拱手道：“大人，末将仍觉此事有疑。我军沿途所见村落皆空无一人，城外栗河水位异常偏低且河床无草，此绝非寻常，叛军轻易放弃此等坚城富地，恐有诱敌深入之嫌，还望大人明察。”


    欢快的气氛瞬间冻结。


    冯闯“啪”一声将酒盏顿在案上，脸色阴沉，厉声道：“李阳！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此妖言惑众，诋毁我军功，究竟是和居心？水位低乃是今岁少雨，百姓逃亡乃是惧战，有何奇怪？莫非你认定我冯闯是那等贪功冒进的蠢材不成？！”


    “李都头，你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乳臭未干，懂得什么兵法？在此大放厥词！”


    “真是扫兴！莫非是嫉妒冯将军首功？”


    众将纷纷出言指责，语气极为不善。


    刘文渊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严厉说道：“李都头！本官早已告诫于你，恪尽职守，勿要多言！冯将军浴血奋战拿下栗阳，你不出言祝贺，反在此危言耸听，动摇军心，该当何罪？若再不安守本分，休怪本官军法无情！”


    李阳看着固执己见的众人，心知再劝无益，沉默片刻，缓缓拱手道：“末将……失言了，请大人恕罪。”


    说罢，不再看任何人，转身默默退出了喧闹的大堂。


    回到城西分配给李家军驻扎的区域。


    李阳立刻召集了所有核心将领。


    赵虎拿出一张赶制出来的地形图。


    众人围在地图旁，神色凝重。


    赵虎指着地图道：“主公，各位将军，请看。栗阳县确如我们所处，位于盆地中央，土地肥沃，栗河绕城。但正因其地处盆地，出口并不多。”


    “除了我们来的东路，主要出口便是西北方向通往郡城的那条官道，以及西南方向一条较为狭窄的山路。可谓易进难出之地形。”


    “如此富庶且兼具地利之所，叛军为何近乎不加抵抗便让出？”柳青疑惑道，“这根本说不通。”


    李二霸摸着下巴：“除非……他们放弃这里的是计划的一部分？”


    牛金猛地一拍大腿，压低声音：“主公！这绝对是个套！”


    就在这时。


    一名李家军斥候急匆匆奔入帐内，急声禀报：“主公！各位将军！城外情况不对！叛军大将赵广亲率数千精锐，突然出现在城外叫阵！气势极其嚣张！已经连续斩杀了我军出去迎战的三员偏将了！刘大人和诸位将军此刻都已登上城楼观望商讨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