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光芒缓缓散去，余波仍在星域中肆虐。


    残存的二十余位元婴强者，个个衣衫破碎，口角溢血，狼狈地悬浮在虚空之中，法力几乎耗尽。


    他们喘着粗气，第一时间将神念投向那颗被引爆的恒星核心。


    那里，应该只剩下虚无。


    可映入他们眼帘的景象，却让每一个人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


    爆炸的中心，那颗金色的巨蛋，安然无恙。


    不，它并非安然无恙。


    蛋壳表面，那道之前被他们误以为是死亡前兆的裂纹，此刻正散发出无比璀璨的金光。


    他们赌上整个九州未来的灭世一击，所产生的磅礴能量，正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洪流，被那道裂纹鲸吞海吸，疯狂地摄入蛋中！


    “不……”


    道宗的姬无夜失神地喃喃，脸上一片死灰。


    他们倾尽所有，不惜毁灭世界的一击，非但没能摧毁这颗蛋，反而成了它出世之前，最完美、最丰盛的一顿大餐！


    “咚！咚！咚！”


    心跳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劲有力，宛若创世的鼓点。


    金色的巨蛋在吸收了那股灭世能量后，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蛋壳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从中透出的威压节节攀升，转瞬间便超越了元婴巅峰的界限，朝着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恐怖境界迈进。


    ……


    九州大陆。


    最后一缕光芒，消失了。


    世界，被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彻底笼罩。


    没有了太阳真火的照耀，天地间的温度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骤然下降。


    温暖，成了最遥远的记忆。


    东州的海面，在三个呼吸之内，从波涛汹涌化为坚冰万里。


    中州的平原，刚刚还在茁壮生长的灵谷，瞬间枯萎，被白霜覆盖。


    赤洲的沙漠，灼热的黄沙凝结成块，化作一片死寂的冰原。


    南州的雨林，北州的雪山，青州的城郭……


    整个世界，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冻结。


    对于凡人而言，这就是末日。


    无数人甚至没能从睡梦中醒来，就在骤降的严寒中失去了生命的气息，连同他们的房屋、城市，一同化作了永恒的冰雕。


    一个延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凡人文明，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便悄无声息地走向了终结。


    就连低阶修士也无法幸免。


    无数宗门的山门前，负责守卫的弟子还没来得及敲响警钟，就被冻成了冰块。


    各大宗门乱作一团，纷纷开启护山大阵，隔绝那足以冻裂金丹的严寒，龟缩不出。


    整个九州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与绝望。


    ……


    黑鲸岛，鲸骨宫殿。


    王林，端坐于中心王座。


    一圈紫绿色的雷炎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三丈的绝对领域，将那末日般的严寒隔绝在外。


    凌血薇就坐在这片温暖的领域中，呆呆地看着外面那个瞬间静止的冰封世界。


    王林忽然抬起头，感受着那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强烈悸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兴奋而残忍的弧度。


    “本体啊本体，你这出场方式，可真是……太拉风了。”


    “这个世界，终于要变得好玩起来了。”


    ……


    星域之中。


    幸存的元婴老怪们，彻底失去了斗志。


    他们最强的一击，不仅没有杀死敌人，反而亲手造就了一个更加恐怖的怪物。


    “完了……”姬无夜惨笑一声，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破碎，“我们……我们亲手为九州……创造了一个神……”


    恐惧，压倒了一切。


    再也无人敢停留片刻。


    逃！


    逃回那片正在死去的大陆！


    所有人化作丧家之犬，燃烧精血，施展出压箱底的遁术，拼命朝着九州的方向逃窜。


    在仓皇的逃亡路上，极致的恐惧，让他们很快达成了新的共识。


    “此事，绝不能外传！”


    天机阁主司徒玄一边咳血，一边用神念对所有人传音。


    “否则，我等将成为九州万古之罪人！”


    “罪人？”


    血煞剑君厉寒锋冷冷地接话，他没了之前的狂热，只剩下理智。


    “不，我们是英雄。”


    “是那妖凤吞噬大日，才引来了这场灭世浩劫。”


    “而我们，是为拯救苍生，与灭世妖凤战至最后一刻的英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个颠倒黑白，却能让他们摆脱罪责的计划，在每个人心中迅速成型。


    他们要将一切罪责，都推到那尚未出世的天凤身上。


    将它，塑造成灭世的魔头。


    而他们，则是这场浩劫中，悲壮的守护者。


    以此，来掩盖他们亲手为世界带来永夜的真相，维系他们在幸存者中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


    就在这群所谓的“英雄”彻底消失在星域深处后不久。


    ……


    ……


    永夜历，1年。


    九州的天空，再也没有亮起过。


    那轮曾经普照万物的大日，彻底熄灭，只在原本的位置留下一片难以名状的虚无。


    极致的严寒，成了这片大陆唯一的主宰。


    江河冻结，大地封锁，就连空气中流动的灵气，都变得滞涩而冰冷，吸入肺腑，都将修士的丹田都冻成冰坨。


    凡人，已经成了历史。


    在这场席卷整个世界的灾变中，没有任何凡人能够幸存。


    如今的九州，只剩下龟缩在各大护山大阵中的修士，依靠着燃烧灵石维持阵法运转，苟延残喘。


    西洲，真魔宗。


    曾经魔焰滔天的山门，此刻被一层厚得夸张的冰壳彻底封死。


    宗门大殿内，陌颜独自一人，擦拭着供奉在最高处的三个画像。


    这是真魔宗的三位元婴老祖。


    十几年前，宗主连同宗门内几乎所有的金丹长老、筑基精英，尽数陨落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血河秘境灾变之中。


    其余练气弟子走的走，散的散。


    偌大的真魔宗，一夜之间，只剩下他这个因为恰好闭关冲击金丹，而侥幸逃过一劫的独苗。


    他本以为，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上清宗那些正道人士的围剿，是宗门覆灭的绝境。


    然而，他等了许久，也不见上清宗攻打！


    许是他们不想真的走到不死不休层面。


    亦或者其他原因。


    真魔宗元婴老祖是否存在，陌颜从未知晓。


    毕竟他只是一个赶鸭子上架的宗主罢了。


    ……


    到了十几年后的今天。


    大日熄灭，永夜降临。


    正道自顾不暇，更加没空来找他这个光杆司令的麻烦。


    陌颜就这么守着空荡荡的宗门，孤寂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这西州最后一个魔修了。


    “老祖们，真魔宗……还在。”


    陌颜放下擦拭画像的布。


    就在这时，护山大阵的警钟，毫无征兆地，凄厉地响了起来。


    “铛！铛！铛！”


    陌颜浑身一震，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一股金丹初期的魔气轰然爆发。


    有人闯阵！


    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山门前。


    透过厚重的冰层，他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她没有强行破阵，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那足以冻裂金石的寒风吹拂着她的裙摆。


    在她周身三尺之内，自成一片领域，所有的风雪都被隔绝在外。


    是上清宗的圣女，裳念慈！


    陌颜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女人他认得！


    十几年前，上清宗大比。


    此女一路过关斩将，以普通中品灵根之姿，击败了许多同境界天骄，登临上清宗圣女之位！


    同时，绝美的容颜，清冷的气质，外加纯阴之体。


    登临西州必干榜第一！


    是一个上好的炉鼎体质。


    她来做什么？


    趁着真魔宗只剩自己一人，来赶尽杀绝吗？


    陌颜握紧了手中的魔刀，脸上满是戒备与杀意。


    “上清宗的圣女，大驾光临我这魔门废墟，有何贵干？”


    裳念慈抬起头，那张曾经天真烂漫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与这片冰封天地一般无二的冷漠与平静。


    青阳坊市变故后，她早已长大。


    “我不是来打架的。”


    裳念慈清冷道。


    “我是来，与真魔宗结盟的。”


    结盟？


    陌颜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结盟？我没听错吧？你上清宗，要与我真魔宗结盟？”


    “正邪不两立，这话不是你们喊了几千年了吗？”


    裳念慈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平静地陈述。


    “时代变了。”


    “永夜降临，灵脉枯竭，资源匮乏。那些从星域归来的‘英雄’们，正在疯狂地吞并我们这些中小宗门，抢夺最后的生存资源。”


    “道宗的姬无夜，万佛寺的住持，还有万兽山脉的白虎王……他们打着拯救九州的旗号，行的是强盗之事。”


    “再不联合，下一个被灭门的，就是你真魔宗，和我上清宗。”


    陌颜沉默了。


    裳念慈说的，是事实。


    这一年来，他虽然困守山门，但也听闻了外界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