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几名身手麻利的生死台杂役，已经冲上了生死台。


    他们动作熟练地用特制的药水，飞快地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与毒液残留。


    不过短短几十个呼吸的工夫，那片刚刚还上演了生死逆转的场地，便已焕然一新。


    生死台内的死寂被打破，观众席上，再次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押了十万灵石，就这么打了水漂！”


    “谁说不是呢，那胡汉三也是个废物，自己把自己毒死了，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窝囊的死法！”


    “行了行了，都别嚎了，赶紧看看下一场是谁！老子要回本！”


    “下一场，你们可得把眼睛擦亮了。”


    “哦？老兄，听你这口气，莫非有什么内幕消息？”旁边立刻有人凑了过来。


    那人压低了声音，脸上却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


    “下一场出战的，是李长风。”


    “李长风？这名字有点耳熟……等等！卧槽！是我想的那个李长风吗？”


    “除了道宗那个天骄，青州还有第二个李长风？”


    此言一出，周围一小片区域，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那个爆料的人。


    李长风！


    曾经的潜龙榜第一！


    青州年轻一辈公认的旗帜，道宗的门面，正道修士心中的神话！


    这种人物，怎么会出现在杀戮之都这种藏污纳垢的血腥之地？


    还亲自下场打生死台？


    “兄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李长风来这里干什么？体验生活吗？”


    “我有一个朋友，是城主府的护卫。”那人故作神秘地顿了顿，享受着众人聚焦的视线，“据说，李长风是为了追求无上大道，特意来此，寻求在生死之间的突破！”


    “什么？！”


    这个消息，比刚才那场离奇的战斗，还要让人震惊。


    “他的修为，本就已是金丹大圆满，半只脚踏入了元婴之境！若是在这里，借助生死压力成功突破，那他岂不就是我青州年轻一辈中，第一个真正的元婴大能？”


    “嘶……这手笔，也太大了！”


    “那可不一定。”旁边，一个冷静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别忘了，现在潜龙榜第一的那个怪物，叫王凡。”


    “金丹后期的修为，硬撼元婴中期的肉身，年龄据说还不到一百岁。”


    “李长风就算突破了，对上那种不讲道理的家伙，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


    这番话，让刚刚还热烈讨论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王凡这个名字，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青州年轻修士的心头。


    ……


    包厢之内。


    下方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入了王凡和凌血薇的耳中。


    凌血薇悄悄瞥了一眼王凡。


    可凌血薇却敏锐地捕捉到，当“李长风”这个名字出现时，王凡端着酒杯的手，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他有兴趣！


    就在这时，生死台的主持人，再次飞掠至场地中央。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呐喊。


    “各位！接下来，将要登上这座舞台的，是一位真正的传奇！”


    “他，是天之骄子！是剑道神话！”


    “他，就是曾经的潜龙榜第一，道宗——李长风！”


    话音落下，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选手通道中，缓步走出。


    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手中握着一柄古朴的长剑，整个人，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与这血腥肮脏的角斗场，格格不入。


    他一出现，便吸引了全场所有的视线。


    “而他的对手……”主持人拉长了语调，指向另一边的通道，“是纵横西洲魔道三百年，以一手《化血神功》闻名，人称‘血元子’的绝世凶人！”


    一个身形消瘦，佝偻着背的枯槁老者，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破烂的血色长袍，脸上布满了老年斑，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


    金丹巅峰对金丹巅峰！


    正道天骄对魔道巨擘！


    整个角斗场的气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李长风与血元子，遥遥相对。


    “嘿嘿嘿……道宗的天才，真是好新鲜的血肉啊。”血元子发出夜枭般难听的笑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的金丹，老夫要了！”


    李长风傲然屹立。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血元子，越过疯狂的观众，最终，落在了角斗场最高层，那间独立的包厢之上。


    他的剑心，在示警。


    那里，有一个让他感到极致危险的存在。


    主持人高高举起手，正欲落下。


    “开始！”


    一声令下，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在场中轰然对撞！


    战斗，在开始的瞬间便已爆发！


    血元子怪笑一声，枯瘦的手爪猛地探出，五道猩红的血线，如同五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撕裂空气，直奔李长风的面门。


    血线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连坚硬的黑石地面，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李长风面对这凶戾狠毒的攻击，他只是简单地，递出了一剑。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


    他的剑，不快，不慢。


    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白色剑气，横扫而出。


    那五条凶恶的血线，在接触到剑气的刹那，便如同冰雪遇上了烈阳，瞬间消融，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好剑法！”


    血元子眼中闪过一抹狠辣，身形却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李长风的身后，张口喷出一片浓郁的血雾。


    那血雾之中，有无数冤魂在咆哮，凄厉的嘶吼声，直刺人的神魂。


    然而，李长风头也未回。


    他反手一剑，向后刺出。


    平平无奇的一剑，却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血雾的核心。


    “噗！”


    血雾炸开，血元子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地后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对方的剑，太纯粹了。


    纯粹到足以斩破他引以为傲的化血魔功。


    ……


    “这就是《太上无情剑》？”


    王凡好奇道。


    “前辈好眼力。”凌血薇连忙接话。


    “剑走无情道，看似超脱，实则画地为牢。”


    “本座见过一个金丹巅峰修士，便以掌握剑意，比起他，李长风太弱了！”


    王凡摇了摇头。


    幽冥鬼蜮，那道剑意，他至今记忆尤深！


    以金丹巅峰修为，伤及他元婴之躯！


    虽说当时的他，只是元婴初期体修，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媲美的！


    一句话，让凌血薇愣住了。


    她完全听不懂王凡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王凡对李长风的剑法，似乎充满了不屑。


    ……


    ……


    下方，战局愈发激烈。


    血元子久攻不下，彻底被激怒。


    他仰天长啸，干瘪的身躯竟是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浑身的皮肤化作诡异的血红色，一道道黑色的魔纹，在他体表游走。


    “小辈！能逼得老夫动用血魔真身，你足以自傲了！”


    他的气息，在瞬间暴涨了数倍，一拳轰出，带起一片滔天的血浪，仿佛要将整个生死台都淹没。


    李长风的白衣，在狂暴的劲风中猎猎作响。


    面对血元子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他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古朴长剑，被他缓缓举过头顶。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锋锐到极致的剑意，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整个嘈杂的角斗场，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这一剑，是为我的道。”


    李长风轻声呢喃。


    他似乎不是在与血元子战斗，而是在与困扰自己多年的瓶颈对话。


    他要在这一战中，斩断凡尘，斩断情感，斩断自我，踏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血元子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脸上的狞笑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恐。


    “剑意！！”


    “你竟然领悟了剑意！”


    他想退，可那股锁定了他的剑意，却让他动弹不得。


    “不！”


    他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


    “剑意！临场突破！”


    王凡略微惊讶。


    虽然他不修剑道，但对于剑修还是知道许多。


    有剑意，与无剑意的剑修是两个层次！


    “确实，道宗后继有人啊！”


    凌血薇感慨道。


    ……


    ……


    就在这时，李长风的眼睛，猛然睁开。


    那双眸子里，再无半分人类的情感，只剩下高悬于九天之上，俯瞰众生的冷漠。


    他找到了。


    在生与死的边缘，在正与邪的碰撞中，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道。


    “太上……”


    他口中，吐出两个字。


    手中的长剑，带着一股斩断尘世因果，磨灭一切存在的决绝，缓缓落下。


    “忘情。”


    一剑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