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内，曲径通幽，亭台楼阁，竟是布置得颇为雅致。


    只是这雅致之中，处处透着一股血色的点缀，假山是猩红的怪石，池水泛着淡淡的铁锈味，就连栽种的花朵，都是那种名为“血菩提”的妖异品种。


    凌血薇在前方引路，小小的身子走得飞快，一言不发。


    王凡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无视了数间装潢华贵，灵气充裕的客房，最终，在一扇雕刻着无数毛绒小兽的粉色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扇门与整个城主府的风格都格格不入，显得异常突兀。


    “这个房间不错，我要了。”


    凌血薇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缓缓转过身，那张原本强行挤出笑容的小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红宝石般的眼眸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这，前辈，此地多有不便，要不……您换一个？”


    “哦？”王凡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在教我做事？”


    一句话，让凌血薇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无，却能随时将她碾成粉末的杀机，再次锁定了自己。


    屈辱，愤怒，恐惧……


    无数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最终，却还是被求生的本能死死压了下去。


    她泄了气，小小的肩膀垮了下来，脸上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不敢……前辈喜欢，便……随意吧！”


    说完这句，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王凡没有再看她，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房间之内，更是别有洞天。


    巨大的天鹅绒软床，堆积如山的各类玩偶，梳妆台上摆满了亮晶晶的首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


    王凡环视一圈，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杂物太多，看着心烦。”


    他站在房间中央，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狂暴的能量波动。


    只是下一瞬，整个房间内，除了王凡本人，以及他脚下的地面和四周的墙壁，所有的一切，无论是那张华贵的软床，还是那些可爱的玩偶，亦或是那满桌的珠宝，都在一瞬间，化作了最微不足道的齑粉，簌簌落下。


    精致的少女闺房，顷刻间，变成了一间空无一物的毛坯房。


    门口，凌血薇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小嘴微张，瞳孔剧震。


    心，在滴血。


    那可是她数百年来的珍藏！


    每一件玩偶，每一件首饰，都是她从那些被她杀死的，不长眼的倒霉蛋制作的战利品！


    现在，全没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冲上了她的脑门。


    她要杀了他！


    她一定要杀了他！


    凌血薇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银白色的长发无风飘舞，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深处，血光疯狂闪烁。


    然而，就在她即将爆发的瞬间，她看到了王凡那双转过来的，异色的眸子。


    所有的怒火，瞬间被这片漠然浇灭。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在试探她的底线。


    他想看看，自己能忍到什么地步。


    一旦自己忍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凌血薇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杀意与屈辱，都埋进了心底最深处。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甜美可人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前辈，您在此地居住一月，想必会有些无聊。”


    “不如，晚辈带您去生死台，看点乐子，解解闷？”


    她发出了邀请，声音甜糯，听不出半点异常。


    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扳回一城，甚至反杀对方的机会。


    在生死台，她才是真正的王！


    ……


    ……


    “生死台？”


    王凡重复了一遍。


    “我下场吗？”


    凌血薇的心猛地一跳，脸上那甜美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你下场？


    你下场了，我的生死台还开不开了？


    她心中疯狂吐槽，嘴上却连忙摆着手，笑得愈发灿烂。


    “前辈说笑了！以您的身份，怎能亲自下场搏杀？那岂不是脏了您的手？”


    “晚辈的意思是，去顶层看看风景，小赌怡情，权当消遣。”


    王凡不置可否，转身走出了那间已经变成毛坯房的屋子。


    凌血薇连忙跟上，亦步亦趋，姿态放得更低了。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来到了那座由巨大兽骨搭建而成的圆形角斗场。


    这一次，凌血薇没有走正门，而是领着王凡，通过一条隐秘的通道，直接登上了角斗场的最高层。


    这里，是一间极为奢华的独立包厢。


    地面铺着不知名凶兽的毛皮，墙壁上镶嵌着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月光石，透过一面巨大的单向水晶墙壁，可以将下方整个生死台的景象，一览无余。


    “前辈请坐。”


    凌血薇亲自为王凡拉开一张由整块寒玉雕琢而成的椅子，姿态恭敬。


    王凡坐下，视线投向下方。


    此刻，场中正有两名金丹后期的修士在殊死搏斗。


    一人使一柄开山巨斧，大开大合，势大力沉。


    另一人则身法诡异，手持双刀，招招不离对方要害。


    鲜血飞溅，吼声震天。


    台下的观众们，发出了阵阵疯狂的呐喊，气氛狂热到了极点。


    王凡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端起旁边桌上的一杯血色酒液，却没有喝。


    这点小场面，于他而言，与孩童打架无异。


    凌血薇将王凡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一声。


    装模作样。


    “前辈，觉得如何？”她笑盈盈地开口，“这两人，都是在杀戮之都小有名气的狠角色，手上都沾了不少人命。”


    “无趣。”


    王凡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凌血薇脸上的笑容一滞。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笑道：“前辈眼界高，自然看不上这些。不过，光看多没意思，真正的乐趣，在于博弈。”


    她伸出白嫩的手指，点了点下方的水晶墙壁。


    “前辈，你看好哪一个？不如我们随便玩玩，赌注嘛……一百万灵石，如何？”


    她在试探。


    王凡终于将视线从酒杯上移开，落在了凌血薇那张挂着甜美笑容的脸上。


    “太小了。”


    他摇了摇头，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下方场中那个手持双刀，此刻已经略占上风的修士。


    “我赌他赢。”


    凌血薇心中一喜，那个刀客，是她的人！


    “那前辈想赌多大？”她故作好奇地问。


    王凡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她。


    “赌注，你的命。”


    包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凌血薇脸上那甜美可人的笑容，一寸寸地僵硬，碎裂。


    她死死地盯着王凡，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先是错愕，随即是不可思议，最后，化作了滔天的怒焰。


    这个疯子！


    这个不讲道理的混蛋！


    他竟然想用自己的命来当赌注！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直冲她的天灵盖，让她浑身都开始发抖。


    她堂堂杀戮之主，元婴大能，在这混乱之地称王称霸数百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前辈……真会开玩笑。”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我从不开玩笑。”


    “你……”


    凌血薇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就要当场发作。


    可当她对上王凡那双毫无波澜的异色眸子时，心中那股即将爆发的怒火，却又被一股彻骨的寒意给死死冻住。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对方会立刻在这里，将自己撕成碎片。


    拒绝，就是死。


    可是，答应？


    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场赌局之上？


    凌血薇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陷入了天人交战。


    “开玩笑的，杀戮之主，何必在意，毕竟本座还有求于你。”


    王凡已经摸清楚这位杀戮之主的底线，便也不再挑衅。


    顺便敲打敲打！


    “前辈，那你刚刚所说:我从不开玩笑？”


    “岂不是逗我？”


    凌血薇恼羞成怒道。


    “众所周知，本座从不讲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