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愁。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从来都不相通。


    坊市边缘，残垣断壁之间。


    裳念慈看着那道从地底冲天而起，沐浴在火绿灵光中的身影，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消炎哥哥！


    他没有死！


    巨大的欣喜与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让她几乎要软倒在地。


    只要消炎哥哥在，只要他能带着自己和莫叔……父亲？


    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旁边的莫文渊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


    纵使手脚皆断，剧痛难忍，此刻他脸上也以抑制兴奋。


    “消公子！”


    “老朽就知道！您果然还活着！”


    虽然他不完全清楚王凡的所有计划，但外面这座突然出现的土黄色大阵，可是他亲手帮忙布置下的阵基！


    这绝对是计划的一部分！


    然而，那道刚刚突破的身影，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并未理会莫文渊的呼喊。


    莫文渊，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唯有裳念慈……尚有那么一点用处。


    王凡的注意力，落在了被土黄色光幕困住的裳墨与黑鸦身上。


    八门锁灵阵！


    此阵引动地脉之力，足以压制阵内修士三成实力。


    再加上裳墨燃烧精血，黑鸦魂体受创，两人状态都不在巅峰。


    可王凡并未立刻踏入阵中。


    筑基巅峰，即便被削弱，也不是他一个刚刚晋升的筑基中期能够轻易正面抗衡的。


    谁说，一定要硬碰硬呢？


    阵法内。


    裳墨与黑鸦也看清了外面那人的模样。


    “是他？！”


    “那个自爆的小子？！”


    黑鸦魂体一阵波动，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自爆之下，形神俱灭，怎么可能还活着？


    裳墨同样惊疑不定。


    两人对视一眼，短暂的错愕之后，杀意翻涌。


    管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既然敢再次出现，那就再杀他一次！


    “小子！”黑鸦怪笑，“本座能让你死一次，就能让你死第二次！这次，定叫你魂飞魄散！”


    王凡对他们的威胁充耳不闻。


    他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不远处的裳念慈身前。


    在裳念慈和莫文渊惊愕的注视下，王凡一把扼住了裳念慈纤细的脖颈！


    冰冷的触感让裳念慈浑身一僵。


    王凡抬起头，隔着土黄色的光幕，望向阵内的裳墨。


    “裳墨，你想让她死吗？”


    裳念慈呼吸一窒，不禁有些埋怨。


    消炎哥哥真是的……又来这一套……这次怎么事先都不打声招呼……


    “竖子！安敢！”


    裳墨勃然大怒，体内气血翻腾，猛地向前一步，却被八门锁灵阵的无形之力狠狠弹了回来！


    阵法的压制，让他连靠近都做不到！


    黑鸦见状，魂体发出一阵怪笑。


    “桀桀桀……又是这招？”


    “小子，同样的把戏玩两次，你以为本座还会上当吗？”


    裳墨也迅速冷静下来。


    他想起之前“消炎”假意威胁，实则想救念慈的举动。


    在他看来，这小子多半是外冷内热，此刻不过是故技重施，想要逼迫自己，或者引诱自己露出破绽！


    哼，想用念慈来牵制我？没门！


    裳墨强压下怒火，脸上挤出一丝冷笑：“有本事，你就杀了她！”


    “看看我裳墨，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王凡闻言，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他甚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下一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在裳墨、黑鸦、莫文渊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王凡右手猛地一扯！


    噗嗤！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裳念慈的整条左臂，竟被他硬生生从肩膀处扯了下来！


    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染红了王凡的衣襟，也溅满了裳念慈惨白的小脸！


    血肉模糊的断臂掉落在地。


    剧烈的疼痛和惊吓，让裳念慈连惨叫都发不全，眼前一黑，直接晕厥了过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阵法之外，莫文渊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阵法之内，裳墨脸上的冷笑僵住了，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黑鸦虚幻的魂体也停止了波动，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他们……都懵了！


    真……真动手了？！


    这小子……竟然真的下手了？！


    而且是如此残忍！


    如此果决！


    “想让她活吗？”


    王凡淡漠询问，不带一丝波澜，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裳墨的心脏。


    裳墨猛地回过神来，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王凡，更准确地说，是盯着王凡脚边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裳念慈！


    他的宝贝女儿！


    这么多年以来，他俨然将其当做何心慈替代品。


    可现在……


    “想！”


    一个字，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别…别动她！”


    “有什么事，冲我来！”


    王凡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很好。”


    “五分钟。”


    “杀了黑鸦。”


    “否则，她死。”


    简短的几个字，如同压垮骆驼最后的稻草，重重砸在裳墨和黑鸦的心头！


    “你！”裳墨气血攻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五分钟？杀黑鸦？


    这老魔头虽然魂体受创，但也不是泥捏的！


    何况还有那诡异的血魔傀儡！


    然而，不等裳墨再说什么。


    “桀桀！裳墨！受死吧！”


    黑鸦的魂体猛地发出一声尖啸！


    他比裳墨更果断！


    他太清楚裳墨这个伪君子的德性了！


    为了那个丫头，这老东西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小子拿捏得太准了！


    等裳墨反应过来，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自己！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黑鸦魂体瞬间扑向血魔傀儡头顶的万魂幡，幡面黑气翻涌，一道凝练的魂力冲击波，夹杂着无数残魂的嘶吼，率先轰向近在咫尺的裳墨！


    “老贼！你敢！”


    裳墨瞬间被拉回现实，怒吼一声，仓促间鼓动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一拳轰出！


    砰！


    魂力冲击与拳罡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裳墨身形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


    黑鸦的魂体也黯淡了几分。


    两人都被困在八门锁灵阵内，实力受到压制，又都状态不佳，这一击竟是平分秋色。


    “杀！”


    裳墨再无犹豫，灭魂刺仿品再次出现在手中，幽光闪烁，不顾一切地扑向黑鸦！


    黑鸦怪叫着，一边催动万魂幡抵挡，一边试图加速与血魔傀儡的融合。


    阵法之外，催命声响起。


    “裳墨，还有四分钟。”


    “你的宝贝女儿，流的血越来越多了。”


    “再不止血，就算我不杀她，她也活不成了。”


    这话如同滚油浇在了烈火上！


    “啊啊啊！黑鸦！给老子死来！”


    裳墨彻底疯狂了！


    他可以死！


    但念慈不能死！


    绝不能！


    他体内的精血再次燃烧起来，原本就接近枯竭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潜力！


    灭魂刺仿品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道撕裂魂魄的黑色厉芒！


    噗！噗！噗！


    万魂幡外的魂力壁障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开！


    幡内的残魂厉魄成片成片地消散！


    黑鸦魂体剧烈震颤，魂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疯子！你这个疯子！”


    黑鸦惊怒交加，心中叫苦不迭！


    该死！


    该死！


    就差半刻钟！


    只要再有半刻钟，他就能彻底掌控这具堪比金丹初期的血魔傀儡！


    到时候，区区一个油尽灯枯的裳墨，还有外面那个筑基中期的小子，算得了什么？


    可现在……


    灭魂刺太克制他了！


    加上八门锁灵阵的压制，他被死死困在原地，连带着血魔傀儡都动弹不得！


    除非……放弃傀儡！


    可他不甘心啊！


    “裳墨！你停下！我们可以……”


    噗嗤！


    又一道黑色厉芒穿透了万魂幡最后的防御！


    万魂幡发出一声哀鸣，幡面光芒彻底黯淡，其内蕴养的最后一缕筑基期魂魄，也随之烟消云散！


    只剩下黑鸦这道主魂，暴露在灭魂刺的锋芒之下！


    “不！！！”


    黑鸦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再也顾不上血魔傀儡，魂体化作一道流光，就想遁出这具躯壳！


    逃！


    必须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裳墨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给！我！死！”


    裳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灭魂刺仿品，狠狠地刺入了下方那具刚刚凝聚成形、尚未完全苏醒的血魔傀儡胸膛！


    目标，直指傀儡体内，那正欲逃离的黑鸦魂体！


    噗嗤！


    短刃没入血肉之躯。


    黑鸦的魂体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魂光猛地爆闪了一下，旋即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到了极点，被死死钉在了傀儡体内！


    做完这一切，裳墨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他维持着刺出短刃的姿势，身体却如同失去了支撑的雕像，缓缓软倒。


    砰。


    一代坊主，筑基巅峰的体修，就此油尽灯枯，气绝身亡。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场中只剩下那具胸口插着灭魂刺仿品，一动不动的血魔傀儡，以及傀儡体内，被重创钉住，奄奄一息的黑鸦魂魄。


    黑鸦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


    裳墨死了。


    他活下来了。


    可代价是魂体遭受重创，万魂幡近乎报废，而这具近在咫尺的血魔傀儡，也被灭魂刺钉住，想要彻底炼化掌控，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和代价。


    更重要的是……


    黑鸦虚弱的魂念，感应到了阵法之外，那道身影。


    王凡！


    这个刚刚突破筑基中期的小子，此刻正站在外面，虎视眈眈！


    他，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