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


    炼丹堂主殿之内，不同于往日的清净，此刻却是人声鼎沸，暖意融融。


    今日是新任真传弟子王凡，正式接任外门炼丹堂堂主的大日子。


    殿内灯火通明，长案罗列，珍馐佳酿流水般呈上。


    主位之上，皇甫烟儿一袭素雅水蓝长裙，清冷依旧，却也多了几分作为主人的随和。


    她的左手边，坐着一位身着火红衣裙，容貌娇媚，气质却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正是原外门炼丹堂堂主，如今已卸任的苏荷。


    苏荷看向皇甫烟儿的侧脸时，那份毫不掩饰的亲近与依恋，与殿内其他人的敬畏截然不同。


    皇甫烟儿的右手边，便是今日的主角，王凡。


    他依旧是一身象征真传身份的服饰，面容冷峻，安坐席间，对周遭的热络仿佛置若罔闻。


    下方两侧，坐满了外门各堂有头有脸的管事与执事，执法堂、传功堂、庶务堂……皆派了代表前来观礼道贺，场面颇为隆重。


    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皇甫烟儿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勉励王凡，并宣布他正式接任外门炼丹堂堂主一职。


    下方响起一片应景的恭贺之声，不少人频频向王凡举杯示意，言语间满是奉承。


    王凡只是偶尔颔首，或象征性地举杯回敬，惜字如金。


    他的注意力，并未完全放在这些虚与委蛇的应酬上。


    他在观察。


    观察主座上的皇甫烟儿，观察她身旁的苏荷，也观察着殿内每一个人的细微表情。


    瑶月昨日给他的“半昏半巅迷魂散”，此刻就静静躺在他的储物袋深处。


    白色的小玉瓶。


    按照瑶月的计划，他需要在仪式之后，与皇甫烟儿单独交接事务时下手。


    但王凡从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计划上。


    瑶月此人，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那“血元灵液”他并未炼化，道心誓言自然也成了一纸空文。


    他此刻扮演的角色，不过是瑶月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或许还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弃子。


    真正的杀招，或许另有其人，另有其法。


    他需要做的，是假意配合，静观其变，同时寻找破局的机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殿内的气氛愈发热烈。


    王凡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无论瑶月有何后手，他总得做出些“努力”的样子。


    他端起面前的青玉酒壶，里面是他自带的灵酒，清冽醇厚。


    他悄无声息地运转灵力，微不可查的动作，袖中早已捻在指尖的少许淡黄色粉末，便无声无息地落入了酒壶之中，瞬间溶解，不见踪影。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


    殿内的喧嚣似乎为之一静，不少人的视线都汇聚过来。


    王凡端着酒壶，缓步走到皇甫烟儿席前。


    “门主。”他微微躬身，“弟子初掌外门炼丹堂，诸多事务尚需门主提点。这一杯，弟子敬门主，感谢门主提携之恩。”


    说着，他便要提起酒壶，为皇甫烟儿斟满身前的琉璃杯。


    皇甫烟儿抬手，做了一个轻微的阻止手势。


    “王堂主客气了。”


    “我这杯中尚满，不必劳烦。”


    她的琉璃杯中，确实盛着浅浅一层如同琥珀的酒液，并非王凡带来的那种。


    王凡动作一顿。


    拒绝了？


    是巧合，还是她天性谨慎，从不饮用旁人递来的酒水？


    他没有再坚持。


    强行劝酒，只会显得刻意，惹人怀疑。


    看来，瑶月这第一步计划，便遇到了阻碍。


    王凡心头念头急转，面上却不露分毫，从容收回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


    “既如此，弟子便自饮此杯，预祝门主大道早成。”


    他仰头，将杯中掺了料的灵酒一饮而尽。


    那酒液入喉，并无异样，只有一股温热之感。


    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似乎刚才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敬酒。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皇甫烟儿身旁的苏荷，忽然嫣然一笑。


    她端起自己的酒杯，凑近了皇甫烟儿，声音娇媚，旁若无人的亲昵。


    “烟儿姐姐，今日这般高兴，妹妹也敬你一杯。”


    皇甫烟儿闻言，清冷的脸上竟难得地露出柔和的浅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包括王凡在内的不少人，都感到了些许意外。


    苏荷并未直接与皇甫烟儿碰杯，而是手臂轻扬，绕过了皇甫烟儿持杯的手臂，形成了一个交错的姿态。


    交杯酒！


    两人手臂相绕，各自将杯中酒饮尽。


    动作自然而亲密，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王凡端坐不动，但体内灵力却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他看着那亲昵依偎的两人，看着苏荷饮尽杯中酒后，看向皇甫烟儿那带着浓浓情意的娇媚脸庞。


    城里面的人，当真会玩！


    皇甫烟儿，这位看似清冷如仙的炼丹堂门主，竟然……


    瑶月费尽心机，想要破掉皇甫烟儿的元阴，难道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她筑基，还掺杂了别的原因？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殿内其他人似乎也对这一幕有些侧目，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继续推杯换盏，只是气氛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


    王凡垂下眼睑，掩去复杂的情绪。


    瑶月的计划，看来是彻底落空了。


    那“半昏半巅迷魂散”，算是白下了。


    不过，这样也好。


    他正好可以置身事外，看看瑶月接下来，还会耍什么花样。


    这场接任仪式，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对！


    如果计划成功，最有机会下手的便是苏荷！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想，一切如何都尚且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