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穿了他的疑问，陌颜微微一笑。


    离开了那株怪树，走到王凡面前，距离不过三尺。


    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伴随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和血腥混合的气息，弥漫开来。


    “至于木行……”陌颜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明眸暗沉，“五行之中，木主生机。正道修士，或用其疗伤，或用其培育灵药，温和敦厚，却也失之于软弱。”


    “但在我真魔宗，《炎火诀》的木行篇，却有截然不同的妙用。”


    “生机，亦是力量。蓬勃的生命力，可以化作最坚韧的防御，最诡异的束缚，甚至……”


    “甚至，可以掠夺、吞噬他人的生机，化为己用。”


    掠夺！吞噬！


    这两个词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温情脉脉的表象，露出了其下狰狞的獠牙！


    王凡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那些被判为下品灵根，哭喊着被拖走的孩子。


    他们的命运是杂役奴隶，生死由天。


    可现在看来，或许“生死由天”这四个字，还有更残酷的解读。


    他们的生机，是否也会成为某些人修炼的“资源”？


    这才是魔宗！


    披着华丽外衣，内里却依旧是弱肉强食、血腥残酷的丛林法则！


    “火行霸道，主杀伐，进境神速；”


    “木行诡秘，主生机，亦可掠夺。”


    “两者同修，一刚一柔，一生一死，看似矛盾，实则相辅相成。”


    “但，火木相生，亦是相克。”


    “想要同时驾驭这两种极致的力量，其难度，远超常人想象。”


    “一旦失衡，轻则经脉错乱，修为尽废；重则灵力反噬，引火自焚，或被自身生机撑爆，化为一滩血肉。”


    “师弟，你可明白？”


    最后四个字，陌颜问得异常清晰，目光锐利如刀，好似要将王凡刺穿。


    这不仅仅是讲解，更是一种警告，一种试探。


    试探他的心性！


    试探他的胆魄！


    试探他面对魔道真谛时的反应！


    王凡迎着陌颜的目光，看不出丝毫波澜。


    “师弟明白。”


    恐惧，退缩？不存在！


    他人性命，与我何干？


    陌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抹讶异，随即又化为赞赏的笑意。


    这种反应，才像是能在这魔宗活下去，甚至活得很好的样子。


    天生魔道种子！


    “很好。”陌颜点点头，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温和可亲，“师弟天资绝顶，心性更是沉稳，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一枚漆黑的令牌，以及一个小巧的瓷瓶，递给王凡。


    “这玉简之中，便是《炎火诀》的完整功法，从练气到结丹，皆有记载。师弟可自行研习。这块令牌，是你的身份令牌，凭此可在宗内行走，领取份例。至于这瓶丹药……”


    他拿起那个小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药香瞬间弥漫开来，比之前陌颜身上的味道浓烈百倍。


    瓶内是三颗鸽子蛋大小的血色丹药，表面隐隐有符文流动。


    “此乃‘凝血丹’，以妖兽精血辅以数种药材，可助你快速凝聚气感，踏入练气一层。算是师兄我，送给师弟的见面礼。”


    陌颜将瓷瓶塞入王凡手中，笑容温煦，“初次引气入体最为关键，也最为凶险，有此丹相助，可事半功倍。”


    王凡接过三样东西，入手冰凉。


    玉简光滑，令牌沉重，那瓷瓶里的丹药，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


    快速凝聚气感？


    妖兽精血？


    阴寒灵药？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凝血丹”绝非什么温和的辅助丹药，恐怕是以一种极为霸道，甚至可能带有隐患的方式，强行提升修为。


    “多谢师兄。”王凡将东西收起，没有声张。


    陌颜似乎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又交代道：


    “修行之路，并非一味苦修。劳逸结合，方是长久之道。宗门之内，有传法殿、炼器阁、丹药房、任务堂等多处所在，师弟日后可凭身份令牌自行前往。”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感悟与积累。”陌颜话锋一转，带着上位者的提点意味，“修行中若遇疑难，切不可自行揣摩，以免误入歧途。”


    他伸出一根手指：“每月初一，你可来我居住的‘静心殿’寻我一次。无论何种疑问，师兄我定会知无不言。”


    每月一次的询问机会。


    这看似是优待，是照拂。


    但王凡心中清楚，这也是一种监视，一种掌控。


    通过每月一次的交流，陌颜可以清晰地掌握他的修炼进度、遇到的瓶颈、甚至思想动态。


    这位看似温和的大师兄，心思缜密，手段老辣，绝非易与之辈。


    “记下了。”王凡微微垂首。


    “好了，该交代的也差不多了。”陌颜拍了拍手，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师弟初来乍到，先熟悉一下环境，稳固心神，再尝试引气入体。”


    “切记，欲速则不达，尤其《炎火诀》的火木双修，更需循序渐进，不可贪功冒进。”


    他又环视了一圈院落，补充道：“此地禁制，除了你我，以及师尊他老人家，无人可以擅入。若有下人前来，也只会在院外等候。师弟可安心在此修炼。”


    言下之意，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也是绝对与外界隔绝的。


    “师兄慢走。”王凡道。


    陌颜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直到陌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之外，那股若有若无的压力才随之散去。


    王凡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他走到那株叶片如血的怪树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冰凉，滑腻，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


    烬木居。


    清雅的外表下，隐藏着魔宗的本质。


    他走进那栋暗紫色的阁楼。


    内部布置同样简洁雅致，一楼是待客的厅堂和修炼的静室，二楼是卧房。


    空气中的灵气比院子里更加浓郁，聚灵阵的效果显而易见。


    王凡没有立刻去查看玉简中的功法，也没有去碰那瓶散发着血腥气的“凝血丹”。


    他走到静室中央，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被卖掉的屈辱，测灵时的震撼，成为真传弟子的意外，以及与陌颜的初次接触。


    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在他冰冷的理智下被反复剖析、咀嚼。


    二两银子，买断了他的过去。


    极品灵根，决定了他的现在。


    而未来……


    陌颜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掠夺生机……”


    “水火不容，生死相克……”


    “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化为血肉……”


    “每月初一，来静心殿寻我……”


    真魔宗，真传弟子，结丹师尊，筑基巅峰、心思叵测的大师兄……


    这里不是仙家福地，而是吃人的魔窟！


    他王凡，不过是刚刚踏入这座魔窟，一个天赋异禀，却也因此可能更加危险的“猎物”或者“棋子”。


    想要活下去，想要摆脱“货物”的命运，单靠天赋，远远不够。


    还需要……力量！绝对的力量！


    以及，比魔鬼更深沉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