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工地大学与思想启蒙

作品:《大唐:摊牌了,这太子我不当了!

    魏征的到来,像一柄冰冷的戒尺,狠狠地抽在了工地的每一个角落。


    李承乾原本以为,这位刚正不阿的道德楷模会把工地变成一个大型儒学辩经现场,最终因水土不服而一拍两散。可他万万没想到,魏征竟将儒家的“克己复礼”与法家的“严刑峻法”完美融合,创造出了一套让所有工匠和官吏都闻风丧胆的管理体系。


    “责任终身制”的石碑,如同一座座墓碑,冰冷地矗立在每一段新修的路旁,上面刻着的名字,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工程质量好了,偷工减料的阴谋破产了,李承乾的咸鱼之梦,也跟着一起破碎了。他每日被迫听着魏征那张嘴汇报工作,从水泥标号的统一,到民夫伙食里青菜和肉的比例,最后还要被批评一番东宫的用度过于奢靡。李承乾感觉自己不是太子,倒像是被夫子抓着打手心的顽劣学童。


    他躲在东宫,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清静,他现在只想要清静。


    然而,新的麻烦比魏征的唾沫星子来得更快。


    这日,京兆尹崔知温满头大汗地跑进东宫,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与无奈。“殿下,出事了!”


    李承乾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说。”


    “工地上……工地上那二十万灾民,晚上没事做,精力太过旺盛,聚众赌博、打架斗殴之事频发。昨夜里,为了几文钱的赌债,两个村的人械斗,伤了上百人!臣派去弹压的衙役,都险些被围攻。长此以往,治安堪忧啊!”崔知温擦着汗,苦着脸,“杜相的意思是,当用重典,设下军法,凡聚众闹事者,一律严惩,以儆效尤。”


    李承乾听得脑仁疼。


    打架?械斗?吵不吵?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严刑峻法?那帮人本来就是灾民,烂命一条,逼急了真给你造反怎么办?到时候还得派兵镇压,更吵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彻底没力气折腾。


    李承乾烦躁地在殿内踱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才能让这二十万个精力过剩的牲口,在干了一天重体力活之后,晚上还能累得像条死狗?


    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白天干活,身体累。那晚上……就让他们的脑子累!世界上还有比读书更头疼,更催眠,更消耗心神的事情吗?


    “孤有办法了。”李承乾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了一个让崔知温看不懂的笑容。


    他立刻赶往甘露殿,找到了同样为此事发愁的李世民和杜如晦。


    “父皇,杜相,此事易尔。”李承乾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哦?承乾有何高见?”李世民问道。


    “这二十万劳工,闲则生乱。与其堵之,不如疏之。”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馊主意”,“儿臣提议,在工地旁设立‘夜校’,强制所有劳工,每晚必须入学一个时辰。学习内容嘛……就学识字、算术。”


    “什么?”


    此言一出,不光李世民和杜如晦,连旁边的房玄龄都愣住了。


    给二十万泥腿子开办学校?教他们识字?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谈!


    消息传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国子监祭酒孔颖达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领着一帮儒臣,堵在太极殿门口,痛心疾首。


    “殿下!万万不可啊!圣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辈皆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教其识字,晓以文章,若其心智开启,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则国本动摇矣!”


    “是啊殿下!教化万民,乃我等儒臣天职。然教化对象,也应是士族子弟。贱民识字,与乱国无异!”


    李承乾听着这些之乎者也,差点打了个哈欠。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然后这个计划就能顺理成章地黄掉。


    他故作高深地反驳道:“孔祭酒此言差矣。孤要教他们的,非是经义文章,非是之乎者也。”


    他伸出一根手指,侃侃而谈:“孤要教他们的,是能看懂工程图纸上尺寸的‘工科之学’!是能算清一车土石方量的‘算术之学’!是能记下每日工分账目的‘簿记之学’!父皇要修的是万世大道,难道要靠一群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吗?”


    “再者,”李承乾抛出了他的核心激励机制,“孤将设立‘工分升级制’。在夜校中,凡考核通过,能识五百字者,可晋升为伍长,‘救灾券’工钱上浮一成!能识千字、通算术者,可晋升为什长,工钱上浮三成!若能识两千字,能独立看懂简易图纸者,可直接提拔为工头,分管百人!日后若工程结束,这些人可入工部为吏,脱去民籍!”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孔颖达等人哑口无言。他们反驳不了。太子教的不是“道”,而是“术”,是纯粹为了工程服务的技能。这让他们抓不到任何把柄。


    而李世民的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


    他从这个看似荒唐的计划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提拔技术官僚?打破胥吏的世袭垄断?这……这似乎比修路本身,更有意义!


    “准了!”李世民一锤定音,“此事,仍由承乾你全权负责!”


    李承乾心中哀嚎一声,脸上却不得不摆出“儿臣领命”的坚定表情。


    工地夜校,就在一片质疑和嘲笑声中,轰轰烈烈地开办了。


    起初,工人们怨声载道。干了一天活,骨头都快散架了,晚上还要被赶去上课,简直是酷刑。课堂上,到处是打瞌睡的、说小话的,负责教书的落魄秀才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毫无办法。


    然而,当第一个月考核结束,几十个因为表现优异、识字最多的劳工,真的被提拔为伍长,并且当众领到了比旁人多一摞的“救灾券”时,整个工地的风气,一夜之间就变了。


    那些花花绿绿的券,可以在官营商铺里换来实实在在的盐、布、甚至是一小壶劣酒。


    识字,能换钱!能当官!能改变命运!


    这个最朴素的道理,像一把烈火,点燃了二十万颗卑微而渴望的心。


    整个工地都疯了。


    工人们开始拼了命地学习。他们把烧火棍当笔,把大地当纸,嘴里念念有词。休息的间隙,不再是吹牛打屁,而是互相考校今天学了几个字。晚上,夜校的课堂里座无虚席,一双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板上的每一个符号,那股专注与渴望,让见惯了士族子弟懒散模样的教书先生们都为之动容。


    工地上出现了一幅亘古未有的奇景。


    白天,是震天的号子和夯土的闷响,是二十万条臂膀为了生存而挥洒的汗水。


    夜晚,工地四周燃起无数巨大的篝火和油灯,亮如白昼。二十万个声音汇聚在一起,不再是喧哗与争吵,而是朗朗的读书声。从最简单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到“一二三四,加减乘除”,那声音虽然粗粝、不齐,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在长安的夜空下久久回荡。


    数月之后,第一批通过了所有考核的近三千名“优秀毕业生”,被正式授予了基层工头的职务。他们换上了干净的吏服,腰间挂着象征身份的木牌,眼神里充满了自信与忠诚。这些人,发自内心地将那位给予他们知识与尊严的太子殿下,视若神明。


    一个庞大的,只懂技术、只认工分、只忠于太子和朝廷的全新技术官僚阶层,就这样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悄然诞生了。


    这天傍晚,李世民在房玄龄和杜如晦的陪同下,悄然登上了工地旁的一座高塔。


    他看着下方延绵数里、灯火通明的“大学”,听着那汇聚成海的读书声,这位千古一帝的虎目,湿润了。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房、杜二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玄龄,克明,你们看到了吗?”


    房玄龄和杜如晦躬身,语气中充满了无限的敬畏:“臣等,看到了。”


    “他不是在修路。”李世民的目光望向远方东宫的方向,喃喃自语,“他是在为我大唐,重塑筋骨,再造文明!朕的承乾,非有才,乃有圣人之姿啊!”


    而此刻,被誉为“圣人”的李承乾,正因为工地的读书声太大,吵得他睡不着,而让人用棉花堵住了耳朵。


    他不知道,这场为了图清静而搞出的“工地大学”,已经彻底触动了某些人最敏感、最核心的利益——知识的垄断权。


    黑暗中,一双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东宫。他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足以让他们赌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