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稻穗和打稻谷是同时进行的两项工作。


    普通的农民只能使用蛮力，不断的挥动手臂，重重拍打稻穗，振下稻谷。而像程宁这般的修行人则轻松许多。她们可以使用灵力缠绕稻穗，不断的抖动，振落谷子。


    小斗车中很快装满了半车稻谷。无数孩童带着天真的笑围着斗车蹦跳。


    他们的父母都在劳作。镰刀危险容易割伤他们，挥打稻穗也容易打到他们，所以日常他们是不被允许靠近这片田垄的。


    而在这使用灵力振落稻谷的场景中，他们可以围着斗车嬉闹。


    温和的灵气不会伤害他们，他们只需要小心眼前的稻穗不要接触他们的脸颊。


    所有的小孩都围在这里。当中年纪稍长的，身高达到程宁的胸口，年纪最小的身高才到程宁的膝盖。


    程宁一枝独秀的站在一群孩子当中。


    萧啸去哪里了？


    她能看见许浩嘉在不远的田埂下弯腰，割着稻穗。但是，萧啸去哪里了？


    正在她极目寻找时，萧啸从她身后出现。


    一股淡蓝色的灵气缠绕上银红的灵力，共同抖动着同一捆稻谷。


    “你去干嘛了？”程宁问。


    “喝水。”


    “那为什么不给我带一点过来？”


    “我现在去拿。”


    “算了。”


    萧啸将脚步收回来。


    “你自己去旁边拿一捆稻穗，不要碰我的。”程宁拒绝他的灵力缠在自己的稻谷上。


    虽说那淡蓝和银红配在一起并不难看，但程宁觉得变扭。像是自己被缠绕了一样。


    她眼瞧着淡蓝的灵气丝丝抽离，从她的表面离开，但又好像留下了一点余韵。不管她怎么看，总觉得自己红艳艳的灵气上，始终覆盖着一层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仿佛是那一抹蓝抽离到只剩下透明的一层。


    程宁摇摇头，摇掉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看见那股淡蓝色的灵气同样缠绕另外一捆稻谷，然后不断挥动，振动。


    萧啸站在她身后，对着那群孩子说：“都站远点，我可不像姐姐那样温柔。”


    他声音刚落，程宁便看见稻穗上的稻谷像沙子一样抖落下来。


    “快点。”萧啸催促程宁，“再快点。”


    在他的催促下，程宁不断的加重灵气，很快斗车满了。


    程宁将地上散落的稻杆拾起，堆在臂弯，对萧啸说：“你将斗车推过去，然后推个新的过来。”


    萧啸非常乐意听她的使唤。他握着车把，跑得飞快。


    斗车比人先到。萧啸使着他淡蓝色的灵气，控制着斗车，不断向程宁靠近。


    那抹蓝色，在程宁眼前不断出现，没完没了。正在程宁郁闷，不想掀开眼皮去看那抹鲜艳的蓝色时，许浩嘉正好走了过来。


    “快来帮忙。”程宁招手，将许浩嘉拽了过来。


    又一人的加入让萧啸不适，他在心中怀念在家中那段，只有他与程宁的时光。


    外面到处都是人，随便一个小孩都能闯入他和程宁的二人对话当中。


    有一人的加入，缓解了程宁的注意力，她终于可以忽略就在她眼前的蓝色灵气。


    “去哪里？”许浩嘉又问起了这个问题，稻谷即将收完，而她们的下一个目的地迟迟未定。


    “……”程宁思考片刻，还是将问题抛给萧啸，“你觉得呢？”


    许浩嘉看向萧啸。这个人，为何程宁连这样的问题都要问他？他们之间经历了哪些事情？她不知道的事情，导致了他们如今的情感如何？


    许浩嘉不是个八卦的人，但人就在她眼前她忍不住多想。


    “老办法。”萧啸口中的老办法是指，拿出一张地图，撒一把石子儿，石子儿落在哪里去哪里。


    “行。”程宁准肯。


    萧啸拿出袖中藏着的地图，从地上拾起几颗石子儿，轻轻一抛，新的目的地诞生。


    ——文城。


    “这是什么地方？”程宁看着地图问。


    “我能去的地方。”许浩嘉抢答，“往南走不远，我也可以去。”


    萧啸无言，他并不愿意许浩嘉一起去，但也只能看程宁会不会拒绝。


    他怕他的拒绝引来程宁的反感，毕竟他从未能确定程宁的心意。而且按照程宁的性子，他怕他惹恼了程宁，程宁就会将他一脚踢开，不再留念。


    那时，他握着巨额的财富，也索然无味。


    “你娘准吗？”程宁问许浩嘉。


    “不管。”许浩嘉轻轻一挥，像是要把她娘抛在脑后。


    但程宁还是劝她：“你和我，风餐露宿，远没有你在宗门的生活美妙。一直行走在路上，其实是一件极度消耗人耐心的事情。你需要不断的去考量，下一步走哪里，会遇见什么，有什么收获。”


    “不值得。”程宁轻轻的摇头。


    她的摇头落在许浩嘉眼中，反而是一种鼓励。许浩嘉正想寻找的就是这种不值得，她的人生需要做很多值得的事情，她厌烦了那些必须要去做的，值得的，能得到快速回报的事情。


    她要走远一点，远离祖业，看清自己的内心。


    “带上我。”许浩嘉说。


    程宁应允了，回头去看萧啸。


    萧啸点点头。他不忍拒绝程宁，哪怕不随他本心。反正很多事情都不随他本心，他只要当下。当下程宁能不断回头去看他，问他的意见，与他嬉闹。


    这就足够了，人不能奢侈太多。他要求自己。


    收集完所有的稻谷，整理好所有的稻杆，便进入了晒稻的环节。


    这是人力无法左右，全看老天赏脸的环节。


    劳作许久的农民也不能够闲暇片刻，他们中一部分三三两两坐在离晒场不远的屋檐下，聊着天，看着天。而另一部分则继续在地里忙碌。


    风云变化也许就在一瞬间，当乌云从远方飘来的时候，能动的人都要拿起家伙事，将稻谷聚拢，搬运到屋内。


    程宁亲眼看见了这样的场景。手忙脚乱，各有事干，你不会看我，我也不会看你，大家的眼中只有稻谷。


    抢收大米的过程也可以使用灵气辅助。程宁曾试过用灵气同时操纵三个扫把，果然快很多。但看天色这种需要经验值的事情，还是要依靠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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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老人。


    修炼赋予了他们不同常人的能力，但极小部分问题，并不能依靠修为的高低而解决。


    稻谷脱壳后变成大米，也就是程宁现在碗中端着的大米。


    大米是人的粮食。她修仙，吃饭对她而言是娱乐。但对那些皮肤里写着岁月的农民而言，吃饭是生存的根本。


    她再一次领略了长辈的教育。只可惜教育不来源于她的师父。


    师父已经走了，而她还未回去祭拜。


    若师父还活着，大抵也会娇惯她。不让她参与到这样的事物当中，总是怕她累了、委屈了。总有操不完的心。


    土地，承载了师父的尸骨，承载了她的修炼，同样承载了稻谷。


    晴空下，空旷地带晒着稻谷。程宁站着檐下，听着萧啸讲文城的风土人情。


    那里不似煌芳富饶，当地居民靠沿江沿海的渔业生活，在水中求生。


    稻谷很快归入粮库，程宁离开的日子也到了。


    临走前，黄县督热闹的办了一场欢送宴。农妇再次与程宁交谈，祝福她们一路顺风。


    萧啸依旧递给农妇几锭碎银，农妇千恩万谢收下。


    金氏兄妹将要回到金门宗。许浩嘉给许泓通了信，表示自己不喜和金氏兄妹同行。许泓就向金长老提议将金氏兄妹带回，让他们回宗门潜心修炼。


    为日后开启金门地阵作准备。


    金普宣也要回去会一会程宁口中的那位占星师。暗淡双子星，希望在何方？他得去寻找。


    黄县督依旧用山歌欢送她们。程宁这次没和萧啸嬉闹。她又将往事甩在身后，带着她能带走的人，继续往下走了。


    “开心点。”萧啸低声对程宁的耳朵说。


    程宁惊讶。她明明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有些许的变化，萧啸是从何得知她的情绪？甚至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她现在的情绪是不开心。


    她怔怔看着萧啸。无辜的眼神落在萧啸心口。萧啸微微叹气，扭过她的头，“别看我，傻了？”


    “哦。”程宁听话的扭过脸，不再转头，觉得变扭。


    他的手扣在自己的头上，稍微用力，自己便随着他旋转。一点主见都没有。


    “吭！”许浩嘉不合时宜的出声，打破两人的秘境。


    萧啸看她一眼，随即收回眼神，双手自然下垂，目光平视前方。程宁则挽着许浩嘉的肩膀，整个人靠近她，又被她推开。


    “别！”许浩嘉推着程宁的手，想说点过分的话。但是现在人多，她若口出狂言，恐遭双人围殴。


    “嘉嘉。”程宁蹭着她，随意找着话题，“你说文城有些什么？”


    程宁今日是真的高兴，高兴中夹着懵懵的感觉。她亲自参加了一场收获，并且取得了完美的结局，给她的人生简历添上了绚丽的一笔。


    所以她高兴。


    而懵则完全来自于她和萧啸之间的奇怪磁场。


    自从和许浩嘉说了那些话后，她与萧啸的氛围便开始奇怪起来。


    果然，人乱说话会被天地记录，从而说过的话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到了文城，她可不能再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