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咱们先去哪？”


    “永昼港口。”黑焰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你想找活干，可以在这里面到处问问。运气好的话，能找到一份包饭的杂工。”


    “包饭？”钟冥呐呐道，“没有工钱？”


    黑焰冷笑一声：“就你这身板，有人肯要你就不错了。”


    好吧。


    钟冥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但也没打算真的去找一份包饭的工作。


    她可是玩家耶！


    玩家怎么能打黑工呢？


    不过，天灾……蓝星……


    钟冥脑海里忽然炸起一道惊雷！


    是了。


    蓝星的覆灭，就是起源于一场天灾！


    普通公民碍于权限不足可能不了解来龙去脉，但钟冥就读于意义极其特殊的古蓝星史专业，自然清楚蓝星曾经深陷过怎样的大灾难！


    说起来，千年前联邦对蓝星历史管控得还不是很严格的时候，市面上多多少少出过一些与“蓝星”相关的手游——但其游戏内容，与真实的历史相差甚远。


    一看就是蹭热度做的。


    可是这里……


    状态糟糕的原住民，破败不堪的建筑，龟裂的黑土，远方的白塔，与资料极其相似的天空……


    每一个细节都好像在告诉她。


    ——这里就是蓝星。


    钟冥忽感一阵心悸，梦中惨烈的尖叫声也随之在耳边回荡，久久不去。


    不，别想了。


    这里一定只是游戏！


    钟冥勉强缓过神来，发现黑焰并没有注意到她刚刚的不对劲——也可能是不在意。


    “姐。”钟冥想了想，暗戳戳套话，“我听你们刚刚在聊天，天灾和觉醒者都是什么？”


    虽然被强行拉入“游戏世界”这件事疑点重重，游戏面板甚至还没有下线功能，很多事情都还没一个头绪。


    但也没办法。


    眼下只能先搞清楚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不然接下来她该怎么生活。


    “下一场天灾是暴风雪。”黑焰淡淡道，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信息。


    “雪？”钟冥觉得这没什么稀奇的，“降雪量很大吗？”


    黑焰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暗想果然是外来者，什么都不知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暴风雪。”黑焰把昨天广播员说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普通的建筑无法抵御天灾，所以我们需要仰仗觉醒者的庇护。只有他们手里的避难所，才能让我们躲过这场天灾。”


    “避难所？”


    “一种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特殊空间。”


    钟冥听懂了。


    但这不科学啊！


    “不是……”钟冥试图比划，“既然这场雪只【消融】生命体，那你们躲在房子里不出门，那不也一样吗？”


    “会漏风。”黑焰平静地说，“十三区也没有太多完好的建筑。”


    “为什么不修呢？”


    “人力不足。”黑焰皱了皱眉，“缺材料，缺时间，自然没有重建的必要。”


    见钟冥一脸茫然，黑焰勉强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


    钟冥这才明白，天灾是毫无规律的。


    即使现在有了乌托邦天灾预测系统，人们也难以精确预测此时此刻的天灾什么时候结束，下一场天灾又是什么时候降临。


    更何况，最近几十年来，天灾降临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吃人的污染物也随之增多。


    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蓝星人很难有那份闲情雅兴去重建家园。


    十三区虽然有地下室……但也容纳不了太多人。


    所以最终，只有入住【避难所】，才是他们的求生之道。


    可是，经由乌托邦认证的大避难所觉醒者不过寥寥十几位，而下放到各个外围区的普通觉醒者也就那么几百个……总有普通民众抢不到珍贵的入住名额。


    钟冥沉默了，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虽然她也是研究古蓝星史的一员，可那到底隔着千万年的时光，感触也仅限于惆怅、难受之类。


    但是现在。


    当她也成为天灾之下的一粒尘沙，胸腔那股压抑几乎沉重得令人窒息。


    “到了。”黑焰忽然凉凉地说，“那些外来者是你的朋友吗？”


    钟冥侧目看过去。


    方才弥漫在心中的沉重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抓小偷！”


    “该死的外来者，居然敢偷我的肉！！！”


    只见那几人一边逃，一边绝望地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别追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是你这原住民真杀人啊”“哎哟复个活要一万块好肉疼”之类的。


    钟冥缓缓转过头，当即三连否认：“不是，不认识，不知道。”


    黑焰意味深长地道：“是吗？”


    哈哈，钟冥自然不敢说她曾偷光了一村子NPC家产的光辉事迹。


    “下车。”黑焰赶人。


    钟冥一懵：“姐，咱们不去别的地方了？”


    黑焰斜了她一眼。


    钟冥光速下车！


    好吧，反正【世界观】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这个永昼港口看上去确实挺繁华的……钟冥想起系统的提示，她得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而且她饿了。


    钟冥在走之前，极其浮夸拍了一顿马屁，以希望能提高一点原住民对她的好感……


    好感：-1


    钟冥瞬间闭嘴，悻悻地想道，好难讨好的原住民。


    哼，莫欺玩家穷！


    钟冥当即进入永昼港口范围之内，好奇地逛了起来。


    商铺种类很多，菜市场也有。


    只是，大街上却分外冷清，很多店都关了门，只有寥寥几家开着。


    偶尔还能听见小偷被追杀的惨叫与求助声。


    钟冥特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原住民，发现他们的等级都很低，成年人平均都在二三十级左右，高一点的就四十多级。如果是未成年的小孩，就只有十几级。


    说到原住民……钟冥还发现了与普通游戏不同的一点。


    玩家的全知度很低。


    比如姓名、身份、异能之类，必须要玩家自己探索得出信息，游戏面板上才会显示。如果她得到的信息是错误的，面板也不会进行纠正。


    钟冥怀疑就连年龄的那一栏，也取自她的第一印象观察，实际数字并不准确。


    同理，其他玩家的信息面板也一样。钟冥可以很轻易地区分出玩家和原住民，但更多信息却无法依靠面板得知。


    说白了，这个信息面板就是个摆设。


    “嘿！”


    巷子口忽然冒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朝钟冥招了招手。


    是玩家！


    但钟冥打量片刻，才走了过去。


    “跟着我。”黑毛青年低声道，“巷尾有个小酒吧。放心，里面全是玩家。”


    “顾少爷？”钟冥没立刻答应。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眼前这个黑毛穿着一身非常正规的迷彩服，是预备兵吗？


    黑毛：“顾氏集团你没听过？那星网你总知道吧？”


    钟冥瞬间了然。


    顾氏集团涉猎广泛，其中最大的产业就是人人皆知的【星网】。


    “我们没有恶意。”黑毛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原住民注意这边，才加快语速道，“只是想多拉几个玩家一起交换情报！我在这港口转了大半天，不算外头那几个被原住民追杀的，加上你，才遇到两个玩家！”


    钟冥点点头，用眼神示意黑毛带路。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但如果不是门顶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招牌，钟冥是真的没看出来这是一个酒吧。


    黑毛率先推开门。


    钟冥略有惊讶地发现，里面空间比想象中宽敞，大约有五十平方米大。吧台、木质桌椅、沙发、吊灯，该有的设施都有了，比外面一片衰败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只是空气中没有一丝酒味。


    沙发处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本该在吧台的调酒师却消失不见。


    钟冥扫了一圈，想必霸占了一整条沙发，姿态非常大爷的那个，就是黑毛口中的“顾少爷”。


    至于另一位，无论是服装还是气质，怎么看都是一位医生。只是胸口前的英文编码有些特殊，惹得钟冥多看了一眼。


    黑毛带着钟冥坐了下来。


    黑毛：“我们先相互自我介绍一下？”


    顾衡终于施舍般掀起眼皮，慢吞吞摆正了一下姿态，但也没好到哪里去，然后言简意赅道：“我是顾衡。”


    “我叫傅子宁。”黑毛主动道，“联邦第一军校的大二生，单兵系。大早上的刚进训练场，但没想到一转眼就穿越到这种鬼地方。”


    钟冥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医生，觉得眼下这情况没什么事情值得藏私的，便十分坦然道：“我是联邦第三行星大学的研究生，就读古蓝星史。平时的话，也在星网上直播过全息游戏，只是人气一般般。”


    联邦第三行星大学？古蓝星史？


    三人同时侧目看了一眼钟冥。


    “你现在身体上有任何不适症状吗？”沉默的医生终于开了口，“你是否患有蓝星候群症？”


    和外表生人勿近的气质不一样，医生的声音其实非常温柔。


    “目前没有。”钟冥简单陈述了一下自己过往的病症，“我是轻型的，平时最多是厌食和失语，但周期不算频繁。”


    医生点点头。


    钟冥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出于对医生天然的信任感，主动把状态栏上那句奇怪的话说了出来。


    状态：蓝星候群症（初期，存在厌食、失语等症状）（目前好转中+）


    顾衡和傅子宁皆是一愣。


    顾衡皱起眉头：“星网的保密技术一向严格，没有全息游戏能够窃取公民的个人隐私……”


    他话没说完，但又硬生生顿住了。


    可能是想到，没有使用任何全息设备也被传送到陌生世界这件事，本身就非常古怪。


    更何况一行能洞察人类身体情况的状态栏呢？


    “我也是蓝星候群症患者。”医生平静地说，“但仅仅一个游戏状态栏，不足以证明我们的身体在好转，必须经过严密的检查才能下判定……只是现在，我们并不身处联邦。”


    四人再次陷入沉默。


    “我叫林风禾。”医生打破寂静，自我介绍道，“联邦第三疗养中心的重症科医师。”


    钟冥没见过林风禾，因为她去的是轻症部门。


    顾衡慢悠悠地接过话茬：“我买下了这间酒吧的所有权。”


    钟冥疑惑地问：“商场不是只售卖复活服务吗？还有别的氪金渠道？”


    “……”顾衡撇撇嘴，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说，“我早上死亡次数太多了，系统觉得我很有钱，单独给我开发了一个氪金渠道，所以我可以用私人账号上的余额，转换为蓝星币。”


    钟冥傻眼：“死多少次才能解锁氪金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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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衡面无表情：“107次。”


    也就说，107万星币。


    “前八次的痛觉真实度是百分百。”顾衡恹恹地说，“后面系统才给我降低到百分之一。”


    三人：“……”


    难怪这位顾氏集团的少爷一直没精打采的，话都不想多说，看来是死得太多，以至于造成了严重心理阴影。


    林风禾没忍住问：“你怎么会死这么多次？”


    外面那几个因为手贱被原住民追杀的玩家，也没严重到这种地步。


    顾衡十分勉强地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二人这才明白，原来顾衡运气不太好，开局偏偏降落在别人原住民的地盘，所以被视为了入侵者。


    身为集团的继承人，顾衡从小被重视培养，所以就算在战斗和体能方面，也和普通的军校生差不多。


    对上任何心怀不轨者，只要不是太过难缠的团队作案，有时候顾衡一个人也能自如应对。


    但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原住民有异能，而且心思更加毒辣。


    “他们派了一个小女孩来处理我。”顾衡说，“这倒也就算了，我本来想着被抛尸到野外之外偷偷溜走的。结果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发现蛇皮袋里的我【复活】了。”


    偏偏系统的复活服务不会给太多的等待时间，一旦他故意拖着时间不确认，超过了五秒的时限，系统就会强制他复活。


    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


    小女孩出于某种好奇的心思，想测试一下顾衡【复活】的极限，杀了他足足107次。


    到了后面，小女孩可能是觉得累了，便放过了他。


    三人听完，才惊觉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居然有这么丧心病狂的原住民！


    林风禾沉吟片刻，忽然说：“既然游戏能链接联邦的银行账号，那说不定代表着我们还有返回现实世界的可能性。既然我们都是【玩家】……”


    “合作，如何？”


    其他人并无异议，立刻相互加了游戏好友。


    顾衡说：“这间酒吧设施还算齐全，可以作为我们四个人的根据地。至于食物、医疗、日用品之类的物资，暂时不必担心，可以用我的蓝星币买。虽然这里流行以物换物，但只要出的价足够高，他们也不会拒绝。”


    三人闻言，紧绷的心情暂时缓了下来。


    顾大少爷的话非常令人安心。


    四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会，钟冥从中得知，林风禾和傅子宁的初始降落地都是永昼港口。


    但二人都只是在原地打转，熟悉了一下永昼港口的地形。但有外头那几人被追杀的前程之鉴在，原住民不愿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而顾衡，好不容易才逃亡到这里，哪里还敢接触非同类的原住民。


    钟冥立刻意识到，面前三人可能还没来得及去了解当地的情况。


    “你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天灾吗？”


    一道疑惑的目光看了过来。


    “天灾……我记得属性面板倒是有这个词。”


    傅子宁只是个普通公民出身的军校生，在现实世界从未深入接触过与蓝星相关的禁忌信息。


    只有林风禾和顾衡瞬间明白了什么，神色略显复杂。


    钟冥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吧台自带的收音机，忽然冒出一阵滋啦滋啦乱响的电流声，吵得人脑袋嗡嗡响。


    顾衡皱了皱眉头，本想走上前关掉收音机，却不料刚走到吧台前，电流声就断掉了。


    随后，一道冷漠的人声蓦然响起。


    “各位居民……”广播员不紧不慢道，“还有186位刚到访十三区的外来者，中午好。”


    酒吧四人心中一凛。


    “我是广播员山蓝鸲，今天继续由我负责本次天灾预报。”云杪说，“大家注意，本次特级暴雪天灾降临时间已精确到7月11日晚上七点，破坏度、危险度、污染度皆为C级。”


    “各位居民，请尽快入住任何一间避难所。”


    云杪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刻意强调了一句：“外来者们，你们也不例外。”


    【叮——】


    系统的声音再次凭空响起。


    连带着，整个世界仿佛停止流动了一瞬。


    【各位不幸身处十三区的玩家，限时任务已发放！】


    【任务内容：三日后，一场带有“消融”特性的暴风雪即将来袭。请各位在天灾降临之前，尽快寻找避难所，成功在本次降雪中活下去！】


    【任务奖励：解锁异能x1】


    居然是奖励异能？


    玩家们皆是一喜。


    系统见此，立刻话锋一转道。


    【天灾之下，众生平等。】


    【一旦在雪中消融，那就意味着你们无法再次进入蓝星。】


    【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任务惩罚：取消内测资格】


    玩家们一时之间更开心了。


    “只是取消内测资格？！这是不是说明只要我任务失败，我们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真的有这么好的事？”


    系统遭受不住玩家的疯狂追问，消失了好一会。在得到某人的允许后，才施施然冒泡，为愚蠢的玩家们进行解答。


    【没错。】


    【不过不用等三天后，我们伟大的制作人刚刚把“下线”的功能按键做出来了。所以你们现在就可以打开游戏面板，点击返回现实世界。】


    巴不得立刻下线的玩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