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被调到县医院了?”


    “这是好事啊!”


    “我就知道,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在咱们这地方是待不长的!”


    周院长是真心为他高兴。


    他二话不说,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个红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锃亮的铜印。


    青山公社卫生院的公章。


    他拿起印章,蘸足了印泥,对着表格上需要盖章的地方,用力地盖了下去。


    那个红色的印记,清晰又深刻。


    “还要介绍信是吧?等着,我这就给你写。”


    周院长又铺开一张信纸,拿起钢笔,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写完,又盖上了一个章。


    他把两样东西一起递给周逸尘,眼神里满是鼓励。


    “逸尘啊。”


    “到了县医院,平台不一样了,那里的水,可比咱们公社深得多。”


    “凡事多看,多听,多学,把本事真正学到自己肚子里,那才是谁也抢不走的。”


    “我知道了,院长。”


    周逸尘郑重地接过介绍信和申请表。


    “谢谢您。”


    “谢啥。”


    周院长摆了摆手,鼓励道:“以后在县医院好好干,给咱们卫生院争口气!”


    ……


    和周院长聊了一会,叙了会旧,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周逸尘就告辞离开。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快指向三点了。


    “院长,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回去了。”


    “行,正事要紧。”


    周院长也没多留他,把他送到了卫生院的大门口。


    “路上骑车慢点,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周院长叮嘱道。


    “知道了,院长,您回去吧。”


    周逸尘跨上自行车,跟周院长摆了摆手,蹬着车子离开了。


    车轮压在熟悉的土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逸尘没有直接往县城的方向骑,而是在一个岔路口拐了个弯。


    回都回来了,他准备顺便去看看师父陈振林。


    师父住的地方离卫生院不远,就在公社对面不远,骑车也就几分钟的功夫。


    没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小院就出现在眼前。


    院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周逸尘把车停在门口,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师父。”


    他喊了一声。


    院子里的躺椅上,陈振林正闭着眼睛假寐,听到声音,眼皮动了动,掀开一条缝。


    看见是周逸尘,他才慢悠悠地睁开眼,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陈振林的语气听着有点冲,脸上也没什么笑模样。


    “县医院的活太清闲,让你有空到处跑?”


    “不是。”


    周逸尘笑了笑,也不在意师父这硬邦邦的态度。


    他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我调到县医院了,今天回来办手续,顺道过来看看您。”


    他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陈振林正准备躺回去的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


    他扭过头,上上下下地把周逸尘打量了一遍。


    “正式的?”


    “嗯,正式的。”


    周逸尘点点头。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陈振林才“哼”了一声。


    “这才哪到哪。”


    “县医院里藏龙卧虎,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别去了就给我丢人。”


    话是这么说,可他嘴角那怎么也压不住的弧度,却把他心里的那点得意给出卖了。


    “知道了,师父。”


    周逸尘笑着应下。


    “我肯定好好干,不给您老人家丢脸。”


    “谁是你老人家!”


    陈振林眼睛一瞪。


    “我这身子骨,再打你三个都不成问题!”


    “是是是,师父您身子骨硬朗着呢。”


    周逸尘连忙顺着他的话说。


    陈振林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他站起身,背着手在院子里踱了两步。


    “既然是办正事,怎么不早点来?”


    “办完手续过来的。”


    “吃饭了没?”


    陈振林又问。


    “在县里吃过了。”


    “嗯。”


    陈振林应了一声,又没话了。


    师徒俩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周逸尘也不急,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喝着水。


    他知道,师父就是这么个嘴硬心软的性子。


    过了好一会儿,陈振林才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去了县里,不比在咱们这儿。”


    “凡事多长个心眼,别傻乎乎地让人当枪使。”


    “我明白。”


    周逸尘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他。


    “还有,你那两下子拳脚,别撂下了。”


    陈振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天道酬勤,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父知道,三天不练,是个懂行的都能看出来。”


    “你那点底子,本就不算厚,再不勤快点,就全还给我了。”


    “师父您放心。”


    周逸尘站了起来,腰板挺得笔直。


    “我一天都没落下过。”


    陈振林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行了,看也看了。”


    他摆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


    “正事办完了就赶紧回去,别在我这儿杵着碍眼。”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走回躺椅,重新躺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一副“我要睡觉,闲人免进”的架势。


    周逸尘知道,这是师父在赶人了。


    他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那我走了,师父。”


    他把搪瓷缸子放回原位。


    “您多保重身体。”


    躺椅上的人没动静,像是睡着了。


    周逸尘对着他鞠了一躬,这才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院子。


    等他带上院门,骑上自行车走远了。


    躺椅上的陈振林才又睁开了眼睛,看着空荡荡的院门方向,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嘴里还轻声嘀咕了一句。


    “臭小子,还算有点出息。”


    夕阳的余晖把周逸尘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蹬着车,风从耳边刮过,带着傍晚的凉意。


    脑子里回想着师父和院长的话,心里头热乎乎的。


    回到县城,天色已经不早了。


    周逸尘没回家,直接把车骑到了医院。


    这个点,差不多已经快要下班了。


    他把车停好,快步来到人事科的办公室门口。


    “咚咚。”


    “进来。”


    还是那个公事公办的声音。


    周逸尘推门进去。


    孙科长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看到是他,眉毛往上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