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像是被无数虫蚁啃噬着，疼痛愈演愈烈，萧璟聿缩着身子，靠在假山上翻来覆去。


    他上扬的眼尾此刻耷拉成脆弱的弧度，苍白的肤色透明得好似要消散在人世间。


    “萧璟聿，萧璟聿……”


    有一道清冽的女声在唤他，由远及近。


    萧璟聿想警告她，别靠近自己，可心房的剧痛一波接着一波，来势汹汹席卷全身。


    他喉咙间只挤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一股浅淡的药香笼罩住萧璟聿，他陷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好温暖……


    萧璟聿险些落泪了，胸口处沸腾活跃的痛楚奇迹般平静下来。


    他意识昏昏沉沉，下意识追寻温暖的来源，往她胸膛前埋得更深了。


    “萧璟聿……吃药……”


    “嗯……”萧璟聿眼神涣散仰头。


    面前的少女白衣胜雪，眉心一点胭脂痣，清美绝艳。


    她菱唇张张合合，萧璟聿脑袋重逾千斤，犹如坠入烟海云雾，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


    “茯苓糕，我的……”


    是他喜欢吃的糯糯软软的茯苓糕，好大一枚茯苓糕啊。


    萧璟聿傻笑，“啊呜”一口叼住躲闪不及的茯苓糕。


    一如既往很甜很软很好吃。


    舌尖扫过唇缝，邹菱烟咬紧牙关，不放行。


    下一秒，唇上传来一阵被啃噬的细微刺痛。


    她脸颊晕染开一抹羞红，手中的药丸被她不小心失控捏碎了。


    福公公带领一群太医太监们，气喘吁吁赶来。


    拐过宫墙，看见刚才发病的皇上，整个人压在一个陌生的美人身上，深情拥吻。


    他们倏地瞪了福公公一眼，目光写满质问，不是说陛下情况危急嘛？


    陛下发狂，还有力气强吻姑娘，可怕的很。


    福公公也懵了，尴尬低头，眼睛仿佛能将地上的枯叶盯出花。


    皇帝头一次侍寝，好无措。


    作为皇帝的大太监，他是应该先记录彤册呢，还是先把众人赶出去，守好门？


    没经验的福公公快纠结死了。


    他摇走脑海里的。色废料，终于想明白有哪里不对劲了。


    陛下靠近女人便会起红疹。


    有次一个洒扫宫女不小心踩到陛下的龙纹靴，陛下当场窒息数秒。


    天啊，虽然不知道谁先动的嘴。


    但这么亲密的接触，陛下要是当场翘辫子了，首当其冲被斩首的一定是失职的自己。


    福公公手脚并用向邹菱烟冲过去，撕心裂肺咆哮道：


    “住嘴！速速住嘴！你是谁？赶快放开陛下！”


    他哀嚎得一嗓子，不亚于惊雷在耳边炸响，邹菱烟眸中的潋滟水光消退下去。


    她羞愤欲死推开死咬自己不放的萧璟聿，一溜烟消失在小道上。


    这事闹得不光彩，福公公没敢命人大张旗鼓去追。


    他手指哆嗦着去探萧璟聿的气息。


    哎呦，有气，太好了。


    萧璟聿呼吸平稳，紧抱着女子遗落的白狐裘披风，迷糊蹭了又蹭。


    嘴角还挂着迷之微笑，简直没眼看。


    福公公撇开脸，累得满头汗，虚脱地坐在地下，唤人把萧璟聿抬上龙辇。


    ——


    萧璟聿做了一个美梦，他俊脸埋进披风蓬松的毛领里，闷哼一声。


    半梦半醒眯着眼，嗓音沙哑，又带着点异于往常起床时的黏腻，疑惑道：


    “什么时辰了？”寝殿光线这么暗。


    昏黄的视野里赫然闯进一张大饼脸，打断了萧璟聿对梦中少女的回味。


    他一激灵，反射性甩了突然凑到他跟前的家伙一巴掌。


    “什么妖魔鬼怪？离朕远点！退！退！退！”


    “陛下，是小福子啊……”福公公委屈揉了下多灾多难的胖脸，回话道。


    确实是小福子的声音，萧璟聿肩膀松懈下来。


    望着窗棂外的晚霞，惊觉自己居然睡这么久。


    自从被下了噬心蛊，他的心口常伴疼痛，蛊虫偶尔过分亢奋时，他还会痛不欲生。


    每晚他睡一两个时辰，便会冷汗涔涔惊醒，根本无法安眠。


    今天他从巳时睡到申时，差不多三四个时辰，一次也没惊醒过，睡的还格外沉。


    这些年来，他第一次睡饱了，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精力，身体的沉疴也轻盈许多。


    萧璟聿修长的指节抓紧狐裘，深嗅了一下上面浸染的独特药香。


    胸腔中的刺痛没有消失，但又减弱不少。


    萧璟聿死水般了无生气的狐狸眼，仿佛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泛起希冀的波澜和玩味。


    这个女人，他萧璟聿要定了！


    小太监点亮烛火，照亮萧璟聿的面容。


    萧璟聿不知道自己从上到下反复闻狐裘的动作，多么痴态放肆，多么引人遐想。


    龙床前的福公公和他的徒弟小安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暧昧眼神。


    萧璟聿抬眸，撞上福公公笑得贱兮兮，满眼自己长大了的欣慰表情。


    福公公的目光说不上来的怪，他刹那间汗毛直竖。


    “今天陛下发病时，抱着一个仙女似的姑娘猛啃，吻得那是一个天昏地暗、难舍难分。”


    “奴才们还是头回见陛下如此孟浪威猛，那姑娘莫不是神丹妙药转世吧。”


    “陛下吻了她，身体也不痛了，不能碰女人的毛病也选择性没有了。”


    “晚间甚至初次梦//遗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福公公揶揄地对了对大拇指，开玩笑道喜。


    萧璟聿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他做贼心虚般用衾被挡住洇湿的龙袍。


    他拒绝承认今日动不动思春的人是自己。


    他的心见到屏风后的一双手激动乱跳，见到假山处的姑娘也失序乱跳。


    一天天净瞎激动。


    现在他才知晓自己居然还有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潜质……


    “恭贺朕？既然你这么羡慕，朕也赏你一个吻。”


    萧璟聿皮笑肉不笑道。


    他眼疾手快按住福公公和旁边小太监的脑袋，磕在一起。


    他们差点双唇相贴。


    福公公圆润的身子瞬间反应极大地弹射起步，蹦到几尺开外，疯狂不停干呕。


    这下，笑容转移到了萧璟聿脸上。


    ……


    萧璟聿命人将奏折全搬到寝殿。


    他捏着奏折，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前浮现出少女朱唇皓齿的清冷小脸。


    萧璟聿眉眼浮躁，扔掉手中的毛笔，对一脸菜色的福公公道：


    “你们带领侍卫蹲守西南角的御花园，务必逮到之前的少女。”


    “算了，还是由你们两个隐蔽蹲守在御花园吧。”


    “太大动干戈找人，会闹得前朝后宫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