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府灯火通明，下人寻人的喊声隐隐约约飘过来。


    邹菱烟趴在大石块上，呜呜哭着。


    不开心，还接二连三倒霉，连她好看的鞋子都弄丢了。


    “郡主……”


    是他的声音，邹菱烟娇躯一僵，呜咽戛然而止。


    步履踩在枝叶上，沙沙声越靠越近。


    她不肯看元行思，小脑袋也越勾越低，仿佛要将身下的石头盯出花一样。


    “郡主，臣管教下人不严，凌风口无遮拦，冲撞了郡主，臣会严惩他，还望郡主恕罪。”


    元行思跪在邹菱烟下首，见邹菱烟无动于衷，他眸光暗淡。


    小郡主……


    像从前那般看看他，哪怕施舍他一眼，骂他打他，也別不理他好不好……


    邹菱烟玉足玲珑，垂在石边。


    足背宛若凝脂，上边沾染的灰尘格外明显刺眼。


    元行思骨节分明的大掌，失控桎梏住她纤细的脚踝。


    “郡主，你受伤了？！”


    他语气焦急，带着浓浓的自责，眼中只能看到她足底的伤痕。


    她的脚不知道被什么划伤，留下一截短短的小血线。


    被权臣们的暗卫围攻，刺伤时，元行思眼眨也不眨，不顾伤痛，一心取下对面人的首级。


    可面对小郡主受伤，元行思冷静的神情不在了。


    他惊慌失措取出手帕，仔细清理干净邹菱烟脚上的烁土。


    怪他，惹她伤心，他要是早点找到小郡主，她便不会伤到脚了。


    她这么娇气，肯定痛死了。


    金创药涂在脚心，很痒，邹菱烟脚趾蜷缩，猛地直起腰。


    她鼻尖通红，眼角也通红。


    眼睛闪烁着细碎的泪光。


    惯常眼尾上挑，娇矜地弯起的眉眼，此刻盛满苦涩，瞪向元行思。


    “元行思，既然讨厌我，就离我远点，不要靠近我，不要对我好。”


    “本郡主已经决定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元行思，你不必偿还我的恩情，那是我自愿的。”


    “我会把你送的首饰全部还回去，待你娘亲病好，你便离开王府吧。”


    “从此我们恩怨两消，此生不复相见。”


    她尝试抽回脚，脚腕上的大掌不愿收力，挣扎间，她的脚踹到他的肩头。


    看着元行思毫不抵抗，被踹坐在地上，邹菱烟紧张地咬住下唇。


    他的伤势不会加重吧？


    “生死不复相见，呵……”


    元行思嘶哑低喃，一字一句道，他嘴角噙着笑，清俊的五官有一瞬间扭曲。


    对上元行思眼底骇人的痛楚和死寂，邹菱烟心尖狠狠一颤。


    他永远不会讨厌她，他只怕给她的不够多，不够好，永远想再多爱她一些。


    小郡主用这么甜软的朱唇吐出如此决绝的话……


    明明封闭了痛感，元行思却感觉胸腔似乎弥漫着真切的刺痛。


    她同他决裂的言语，犹如一把尖锐的匕首，将他心脏翻搅得鲜血淋漓。


    元行思重重闭了闭眼，眼睑半阖，隐匿起他真实的情绪，遮藏住眼底深处酝酿的疯狂。


    他重新跪好，一步一步跪行至邹菱烟身边，脸颊柔顺贴在她手心。


    “郡主，不要赶臣走，求你……郡主还想荡秋千吗？臣可以奉陪到底的……”


    他在神智不清地说什么胡话？！“元行思，我没有这么恶毒，不管你的伤，非要你陪我荡秋千。”


    “还是说，在你心里，我便是蛮不讲理的存在。”


    邹菱烟打断元行思。


    她鼓起腮帮子，双眼冒火，又带着某种被心爱之人误解的悲戚。


    “不是的，臣从未觉得郡主恶毒，在微臣心里，郡主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美好的姑娘。”


    “臣只是、只是没有任何条件拿得出手，能够挽留住郡主。”


    “郡主连推秋千都不愿意用臣了，一点儿不想使唤臣，不能为郡主效劳，臣存在还有什么意思。”


    解释到后面，元行思的尾音掺杂上哽咽，他虔诚地痴望邹菱烟。


    “郡主是臣心中的皎月。”


    “郡主不要我，不如现在杀了我吧。”


    “能死在郡主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元行思苦笑，扬起头，脖颈儿绷出脆弱的弧度，一副任她宰割的心死样子。


    自己是他的明月？！文绉绉的读书人说起情话，差点酸掉她的大牙了。


    邹菱烟脑海里猝不及防炸开欢喜。


    她触摸着他睫毛根部的湿润，仿佛有山泉流淌心间，激烈起伏的心绪，奇异平静下来。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煎熬悲伤……


    他哭的时候，外表看着一切正常，言行间却带一股子卑微的疯感。


    手被他抓着往他脆弱的喉间放，邹菱烟花容失色。


    “元行思，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本郡主再问你一遍，我心悦你，你愿不愿意把自己给我？”


    “我愿意，臣亦心悦郡主！”不等邹菱烟话落，元行思抢答。


    不敢再有任何顾虑，和盘托出一切，生怕小郡主将自己判了死刑，不要自己。


    “郡主别不要微臣。”


    “郡主才貌双全、出身显赫，而我血脉低贱、身无要职。”


    “臣不愿世人借着臣侮辱郡主，才拒绝的郡主。”


    “想等自己地位足够配得上郡主，再向王爷提亲。”


    “郡主，能不能再给臣一些时间，臣一定位列权臣，十里红妆迎娶你……”


    “好。”邹菱烟尊重元行思的坚持。


    他不愿意外人背后说自己闲话，她又如何愿意其他人贬低元行思。


    她的少年郎也是世间最出类拔萃的君子，迟早能一飞冲天。


    她绝不能因为一时情急，让他一辈子挂上凤凰男的标签，走哪都被同僚轻视。


    一番互通心意，他们两人的视线不自觉绞在一起。


    邹菱烟和元行思红着脸，偏开头。


    她摸着滚烫的脸颊，不一会儿，没忍住悄摸瞥他。


    “哼，抓住你了，你又偷看我！”邹菱烟嘚瑟地将手扶在元行思肩头。


    弯腰，用鼻尖似有若无蹭他的脸，爱娇道：“我就亲一下嘛，往后肯定注意保持距离。”


    “郡主……”元行思黑眸比夜色还深沉，喉结剧烈滚动。


    他膝盖却依旧恭敬触碰地面，只温驯仰面，任由她越来越大胆地探索。


    双唇贴上一刹那，像是打开了元行思身上的关窍。


    他向上挺直腰背，牢牢扣住她的软腰，确保她逃脱不掉，才磕绊摸索起来。


    很快，他便熟知其中的奥妙，开始慢条斯理巡视每一寸领地。


    绵长的禁锢时间结束，邹菱烟的腰塌了。


    要不是有元行思支撑着自己，她恐怕已经滑倒在地了。


    她小脑袋瓜子想不通，明明自己才是身居高位，为什么体会不到支配的快乐，反而累的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