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退婚书

作品:《单元文:拯救恶毒女配进行时

    瑞和十九年,京城。


    年关刚过,大倾迎来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风雪。


    送走前来吊唁的宾客,沈难厌一身白衣枯坐门前,天色渐渐暗下来,大雪不知何时开始下的。


    院外的风带着砭骨的寒冷,白色的烛火被风吹的微微摇曳。


    天空呈现低垂的灰白色,一种沉默的压抑如云层般悄然笼罩在王朝最繁华的都城上空。


    她抬头看了看天,露出一张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的脸,一袭白衣洁若雪,姿容秀丽无比。


    只是脸颊清瘦,显得越发单薄。


    “姑娘,”贴身婢女涣玉在沈难厌肩头披上一件大氅,红着眼眶道:


    “您已经一夜没睡了,去歇息吧,当心身子,您可不能再有事了。”


    涣玉扶她起来,沈难厌等腿麻的劲儿头过了才站直身子。


    眨了眨干涩的眼,想开口嗓子却像黏连住,半晌才轻声问:


    “娘和嫂子呢?”


    “小公子闹的厉害,世子夫人带他去睡了。”


    涣玉说着,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道:


    “夫人她,晕倒了,侯爷正陪着呢。”


    沈难厌一听,提着裙摆就往外走。


    雪越下越大了,她小跑着,走的跌跌撞撞,披风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姑娘您慢点,”涣玉跟在后面焦急的说:“夫人已经醒了,大夫也说没有大碍。 ”


    沈难厌一边快走,一边问:


    “母亲缘何晕倒?”


    涣玉犹豫了片刻,沈难厌察觉到,停下来看她,涣玉才说:


    “白天宸王府差人送信来了,那时您忙着夫人没让人去打扰你,信是夫人接的。”


    沈难厌心底一沉,有了几分猜想,静静看着涣玉等待下文。


    “是,退婚书……”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涣玉见她脸色难看,担心道:“姑娘…”


    沈难厌脸色瞬间煞白,呼出的白气如同心底的不安一点点扩散开来。


    那日见到大哥的棺椁时,她差点晕厥,萧弘睿柔声安抚如今言犹在耳。


    “厌厌,保重身体,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时她泪眼婆娑,无助的望向萧弘睿。


    萧弘睿只留下“等我”二字,就同一旁早已等待多时的大臣们匆匆离去。


    母亲因大哥的死差点一病不起,父亲身体不便,小哥更是重伤未愈,一直昏睡。


    这些天她一直撑着处理大哥的身前身后事,她表现的如此坚强。


    他让她等,她等了。


    可是……等来的竟然是一纸退婚书,她的心如坠冰窖。


    一路到了内院,未进门便看到站在屋外的沈南朝,他佝偻着背,一手扶着腰沉默的站着。


    白雪落在肩头,衣襟湿了一大片。


    沈难厌记忆里高大的爹爹好像不存在了,他被一把利刃贯穿了腰脊。


    那身威武的盔甲他再也穿不起来了,一条腿也因箭伤导致行走不便。


    他曾引以为傲的沈氏枪法,也再用不出来了……


    沈难厌咬着唇,压下逼上来的泪意,将大氅解下来,缓步走上前披在父亲肩头。


    沈南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陡然被惊动,回头时眼底的凄凉与挫败来不及收敛,被沈难厌看在眼里。


    她心底狠狠一疼,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爹爹怎么站在外面,娘呢?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你娘亲无事,此刻已经睡下。”


    沈南朝看她通红的眼眶就知道方才一定刚哭过,知晓她是怕自己担心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女儿心思细腻,又极其聪慧,有些事情不需要多说什么。


    沈南朝轻声叹了口气。


    “都知道了吧。”


    沈难厌心底一颤,轻点头笑道:


    “嗯,女儿本来也不喜欢他,如此甚好。”


    自家女儿什么性子沈南朝最清楚,若一点喜欢也无,怎么可能十年相伴呢?


    这话多少有几分赌气的意思在里头。


    “是爹爹不好,”沈南朝拍了拍她的手:“莫怕,爹爹一定会给你再寻一门最好的姻缘。”


    “爹说什么呢,”看着父亲斑白的鬓角,沈难厌鼻头一酸,将他衣服上的雪抖落:


    “女儿才不要嫁人,女儿要一辈子陪着爹爹和娘。”


    “我的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爹永远支持你,”


    沈南朝轻轻拍拍她的头,“但姑娘家哪有不成亲的,我的女儿配得上天下最好的男子。”


    “哼,再好也不嫁。”沈难厌笑着搂住父亲的手臂,适时的岔开话题:


    “何伯说爹爹明日一早要进宫,是皇上召见吗?”


    沈南朝闻言神色黯淡了下来,“北辽人将占领的三座城池税收提高了三倍还多,城中百姓们苦不堪言。”


    “陛下宣我进宫是为了商议此事。”


    不知怎么的,沈难厌总觉得父亲有事瞒着她,咬了咬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放心,你娘亲已经睡下了,你也别去闹她了,这些日子府里的事都是你在管肯定累坏了,回去好好歇息,日后……”


    日后怕是很难安宁了。


    这话他没说出口。


    沈难厌听懂了父亲的言外之意,轻轻扫去他肩头的雪,神色平静下来,严肃了许多。


    “爹相信大哥会在战事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擅离职守吗?”


    沈南朝一震,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同时还有几分惊讶,他不知道女儿是否猜到了些什么。


    沈难厌接着道:


    “您和我都明白,哥哥绝不是那样的人,他把战事看得比命还重要,断不会在那时离开。”


    女儿一直心思缜密,沈南朝心底有几分欣慰,他长叹一声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沉寂了很久才道:


    “战前,奕儿曾去过宸王帐中。”


    沈难厌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思维瞬间停滞,一片空白。


    “什么?”


    沈难厌方才沉着的样子全然消失不见,脸色苍白如雪,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和不可置信的。


    “爹的意思是…萧弘睿?”


    沈南朝不忍去看她的神情,裹挟着冰雪的寒风吹乱了他两鬓间凌乱的白发,他早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镇国侯。


    只是一个悲痛难捱的父亲。


    沈难厌试图在父亲脸上看到一丝迟疑,亦或是父亲在跟她开玩笑,她不可置信的摇头。


    “不,不可能的……”


    不自觉的扯着父亲的袖口,她多希望父亲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阿爹?”


    沈南朝心底酸楚,轻轻拭去沈难厌脸上的泪。


    他本不忍将这事告诉她,可是他心知肚明,这侯府只怕没有几年光景了。


    君心难测,倘若以后他不在了,他不能让幼女什么都不懂的置身于危险中。


    告诉他这件事的小将士,第二日便死于非命了,若他能早些想透,在奕儿离开前提点他一句,事情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没有人知道那日在帐中,宸王同沈奕说了什么,即便心底有疑问,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想,无疑是催命符。


    他长叹一声:“他早已不是当初的萧弘睿了。”


    太子因贪污军饷收受贿赂被弹劾,萧弘睿又恰巧因此次战役,在大臣和百姓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声望一日比一日高。


    不是他要这样想,是这一切的一切未免太过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