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下车后，冲了过来，一把将张起灵按在了面包车的车门上。


    瞎子和白小生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吹起了口哨。


    “白爷爷，您怎么在这？”


    解雨臣走上前和白小生打招呼，白小生对着解雨臣嘘一声，示意低声看戏。


    解雨臣没说话，仨人一起盯着吴邪和张起灵。


    被这仨人盯着，吴邪就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人在尴尬的时候动作特别多，白小生看着吴邪一秒钟八百个假动作，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


    队伍在原地休整了一晚，白小生早早的回到了帐篷里休息，睡前还和瞎子说，让别打扰他，白小生怪异的举动让瞎子不解其意，但还是听了白小生的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白小生坐在帐篷里沉默了很久。


    他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长沙城的一切，梦见了齐铁嘴、梦见了陈皮、梦见了吴老狗也梦见了解九，甚至梦里还出现了张启山。


    梦里的一切都十分的真实，真实到白小生不禁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才是梦境。


    梦见了梨园长久不衰的戏，街头穿行的车夫，码头上洗不干净的血迹，巷尾中长号的犬鸣，街头上银元落地的声响，裁缝铺子里展开的布匹，桌上翻滚的铜钱，棋盘上落下的棋子。


    还有····踏碎黑暗的军靴，隐于身后满是笑意的眼眸。


    梨园里的戏不停歇，后台的锣鼓声响起，比心跳声还要大，台上的虞姬满腔幽怨，手中的宝剑却锋利无比，霸王声声泣血，不断地诉说着自己愧对江东父老，虞姬手持宝剑，哀鸣一声生死无悔血溅台前。


    台下的听客面带悲情，像是台上霸王口中的江东父老，恨不得等上台喊上一句，自己不怨。


    有些客人感性，看的满眼泪汪汪，端起茶碗掩盖住脸上的泪，悄摸伸手用袖子给擦干净，旁人看见了也只当是没看见。


    比这个好看的，是梨园外站着的人，这些人买不起进梨园的票，就站在大门外听，虽然看不见台上的戏，但也不用花钱啊。


    有聪明的，就在梨园门口支个摊子，专门卖些茶水，价钱肯定是不能和里面的比，一文钱一盏茶，都是茶叶沫子不知道泡了多少遍的，喝少了都尝不出味，就这样去晚了都只能坐地上呢。


    梨园的伙计也不赶他们走，有时候自己跑累了，还会过来喝杯茶，老板每次都是摆着手不要钱。


    长沙城的车夫数不胜数，拉着黄包车满城的跑，一天到晚也不停歇，累了就找个阴凉地坐下，从怀中掏出饼子吃，挣着血汗钱养家糊口，要是看见了老主顾，车夫就把脖子上挂着的汗巾一甩，招呼着拉着人满城的跑。


    只要你说个地儿，就没有他跑不到的，长沙城里消息最灵通的除去乞丐就是他们了，有时候聊起来了，车夫还会放慢脚步，生怕到地儿了，话没聊完。


    有些人找这些车夫，就是专门打听消息的，给上银钱就满城的绕，到了目的地了，消息也大听明白了，就让车夫再把他送回去，车夫也高兴，哎一声，汗巾抹掉脸上的汗，拉着人就往回走。


    跑两个月下来，车轱辘就得换，新来的伙计还有老伙计带着，带着跑两三个月，把长沙城的地方都摸清了，才能攒攒钱去买黄包车。


    长沙城的来仪楼是最大的青楼，楼下有个空地，谁也不敢占去了，那片地方就放这个空碗，哪怕是没有乞丐坐在那，都有人往里丢银元，空碗缺个豁口，主人也不换了，一个碗用了好些年头。


    有时候能看见乞丐窝在角落里，上前丢一枚银元，不等银元砸进碗里听个响，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接住了。


    可惜这银元在他手里也就是走个过场，不等暖热呼了，伸手一抛，银元就落入了楼上的窑姐的手心里，窑姐就喜欢站在窗边看着乞丐，拿了银元了，还得嬉笑着骂一声。


    要是支起耳朵细听，就能听到楼上推牌九的声音，那群女人的嗓门大，吆喝一声楼下都能听见。


    去码头的路上有个卖糖油粑粑的摊子，生意挺一般的，光顾摊子的人，大多数都是买了给自家孩子解馋的扛包工，扛一天包下来，钱赚不了多少，但回家看着满脸高兴的孩子，就觉得自己这一天没白活。


    码头上的人来来往往的，但比人还多的，是水里泡着的尸体，有时候啊，那血干在地上都粘脚，太阳要是大了，腥臭气就让人忍不住想跑。


    不过这些扛包工却像是没有嗅觉，活成了蚁群里的工蚁，扛着大包来来回回的走，走的多几趟下来，鞋底子都是红的。


    水里的尸体泡的发胀，得等到下雨涨潮的时候，才能把尸体冲走，寻常的时候就在水边堆着，要是碰到了事情多的时间段，尸体堆得船都没地方靠岸，划船的船夫就会拿着船桨叫骂。


    每次船靠岸的时候，就有乞丐在岸边等着，等船工骂了，他们才会跳下水，把尸体移开，有时候运气好了，就能得到赏钱，再不济一个窝窝头还是有的。


    还有城外的一片空地上，那里常有狗群撒欢，那片地被人圈下来了，没人敢往那边走，狗都凶，要是陌生人过去，能让狗群啃得骨头都不剩，养狗的那群人有能耐，狗在他们手里听话的很。


    一抬手，狗就钻过来了，吐着舌头汪汪叫，毛发油光水滑的，一天到晚吃的比人还好呢。


    地上的骨头都招苍蝇了，三天才一清，有穷苦人家想吃点油水，就专门去扔骨头的地方等着，要是运气好了，还能捞两块带着肉丝的，不过这个也要靠抢，去完了别说是骨头了，地上的泥都得让人搜刮干净。


    每次这个时候就能听见叫骂声，骂前面的人手太快，骂自己腿太慢，然后就要和旁边的人嘀咕，下次要早早的过来守着，几个人相伴拿着火把，前半夜就在树下找个地方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