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门长老幻术显龙迹

作品:《龙七

    秋末的竹园,纸钱灰烬尚未散尽,千里外的玄门山巅已晨雾初开。


    玄门踞于千仞绝壁之上,终年云雾缭绕,整座山峰灵息流转,恰是应了世人那句“玄门灵草,救世之道”。


    玄门弟子皆具灵草体脉,每逢冬月需以根灵草温养。今日正是难得闲暇之日,玄门弟子聚集在炊烟庐架起柴火,将红薯埋进炭灰里,几位小弟子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甜香混着枫叶的清气弥散。


    “看剑!”


    忽闻一声清喝,但见三重飞檐间,数道素白身影踏瓦而来。为首女弟子剑心一转,剑锋挽出九朵霜花,紧随的几个男弟子瞬即旋身应招,七位比剑弟子剑气相激,身影交错。


    正当众人难分高下之际,剑锋未至,忽有紫藤幽香浮动。陈上忆长袂翻飞,玉剑出鞘,后并指一划。


    “铮!”


    随剑鸣声响,五柄玉剑齐齐脱手,其余两柄显出裂纹。众弟子只觉腕间一麻,纷纷跌坐檐上,仰见那人独立最高处的鸱吻旁。十七岁少年眉目孤傲,晨光穿透他紫藤袍角,似天地间只余这一抹剑影。


    “真不愧是百年一遇的先天剑骨,师弟的剑意越发精妙了。”大师姐揉着手腕笑道,陈上忆却已转身,转眼消失在曲折游廊尽头。


    然而下一刻,游廊转角无人处,陈上忆捂住胸口,接连吐出几口淤血。


    血珠发黑的模样,像极了那年门清长老递来的毒草汁。


    他摊开掌心,一片干枯的山荷叶不知何时从袖中滑落,叶脉间残留的毒痕,正与他血液里的黑雾缓缓相融。


    陈上忆急忙擦去血迹,待他再次抬头时,入眼之景令人沉默。廊桥之下是一所偏僻的庭院,陈上华执一竹帚,正清扫着院内堆积如山的落叶,其素衣单薄,袖口两粒明珠也显得格外寂寥。落叶在他帚下沙沙作响,聚拢又散开。方才檐上的惊艳比剑与此刻欢笑,似乎都与他隔着云端。


    几个内门弟子路过廊桥,嗤笑声清晰传来道:“明珠佩剑?呵,明珠蒙尘罢了。年迈的外门‘师兄’啊,扫落叶倒是得心应手。”


    待内门弟子走远,陈上华握着竹帚的手才顿住,他只是抬起眼,目光穿透飘落的枫叶,投向不远处笑语喧天的炊烟庐院。


    庐院内暖融的甜香与欢声交织,众人早已卸下往日玄门子弟的身份,与寻常人家一般嬉闹追逐着。


    “双玲师姐,接住!”


    一名女弟子笑着掷出松果。


    双玲足尖轻点地面,翻身掠起,腰间玉剑未出鞘,只以衣袖凌空一卷,松果便稳稳落入她的手心。


    她嘴角上扬,咬住手中半块桂花糕含糊道:“这点伎俩,连药圃里的野兔都唬不住!”


    庭院古松下,全相闲正懒洋洋倚着树干,见双玲朝自己走来,他立即捧着食盒从树下站起,道:“大队长可累了?尝尝这个?”


    双玲还未应答,四周弟子们便有人出声打趣道:“副队长偏心!”


    “就是就是!副队长又给大队长开小灶!”


    “别废话了!大队长和全副队可是从外门一起修行长大的,十年的相依相守呢!”


    众弟子一边念叨一边伸手来抢桃酥,全相闲笑着打趣道:“既然你们都知我偏心,为何还要抢夺?”


    话音未落,油纸包已被抢空。


    待众人嬉笑着分完点心散开,食盒里已空无一物。双玲无奈摇了摇头,全相闲却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巧的油纸包,其里被细心包着一块桃酥,桃花酥瓣瓣分明,蜜渍花瓣排成心形,显然是精心护下的。


    “就知道会这样,玄门真是住了一群好吃鬼。”


    他眼神闪烁,带着点紧张和期待,声音轻得生怕被他人听到,“尝尝?”


    双玲微微一怔,随后展笑伸手接过道:“全副队真是有心了。”


    与此同时,山门外。


    年七抱着柳青踏入门槛的刹那,四周灵草瞬间枯萎,只见脚下玄门护山大阵忽然浮现,转瞬间天边泛起诡谲的蓝。


    山门石匾上的刻着:欲达玄门,先攀万仞;心魔不斩,咫尺天涯。


    转瞬,天际云层突然开始逆旋,年七的悼亡剑自行出鞘三寸,剑身嗡鸣不止,但他仍稳步前行,推开炊烟庐门的瞬间,阵眼石碑“咔嚓”裂开一道细缝。


    众弟子早已发觉这山间异象,面面相觑。


    当朱漆大门正开之际,炊烟庐外忽现一道孤影。年七双臂横抱着柳青,伴随几声清脆的金铃声响,他未语先跪,怀中红衣女子广袖垂落,露出腕间白羽纹路。


    年七开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道:


    “烦请通传,求见玄门长老,救一人性命。”


    同时,门后走出李府小女李童团,素衣而立,与人群中的双玲无声对视。


    双玲震惊道:“你们...”


    陈上华见状匆匆赶来道:“玲师妹,是我带上山的。”


    “陈上华!内门之地!外门弟子也配...”


    内门弟子的呵斥未落,一粒石子已携着劲风破空而至,屋檐后紫影闪过,陈上忆手中信鸽振翅掠向远山。


    “哎哟!”内门弟子痛呼一声,猛地转身,“谁!”


    双玲的指尖在剑穗上微微收紧,沉静道:“上华兄,玄门中能寻到长老的,唯有...”


    她的话未说完,陈上华已垂下眼帘,十年外门生涯的冷雨仿佛又落在肩头,将那句“家弟”也浇得冰凉,衣袖下的手掌攥紧,又缓缓松开。


    “啧。”


    人群中传来清晰的咂舌声,方才挨了石子的弟子猛地冲出,手中红薯带着泥屑掷来道:“废材就该滚出玄门!”


    陈上华眼睫颤动,十年来的身心乏力,早让他学会用沉默承接所有折辱。


    然而,寒风掠起,年七以不可观的速度穿过人群,五指钳住无礼男弟子的咽喉,并将人整个提起,喉骨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


    “年七!”李童团的呼唤被淹没在骚动中。


    年七眸中杀意凛然,黑雾自剑锋涌出,幻成幼龙盘踞肩头,同盯住那人。四周弟子见此状惊恐退散,不知谁撞翻了柴堆,木灰扬了满天。


    熟悉的幽香再度袭来,眨眼间,陈上忆已挡在兄长身前,红薯泥在衣间爆开,染满污渍,可陈上忆仍站得笔直,眼底寒意比剑锋更冷道:“你们一个个都想死么?”


    无礼男弟子双脚离地乱蹬,面皮涨成紫红,眼看男弟子欲两眼发白,一阵稳重男音传来道:


    “点到为止,小辈们莫要再胡闹!”


    山风骤静。


    “参见掌门——”


    众弟子齐刷刷跪伏,额头抵地。李童团亲眼目睹一道素白身影乘风乍现。周遭灵气明亮起来,雪松飘至掌心,令人舒畅的同时,她看见每一寸叶脉都在此刻流转着淡金色的灵息。


    门清广袖轻拂,幼龙霎时缩回剑中,年七正掐着弟子忽觉腕间一麻,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他并不看那瘫软在地的男弟子,先弯腰扶起陈上华道:“受苦了。”


    陈上华摇头否认道:“是弟子过于唐突冒犯。”


    门清淡然道:“弟子有不解之惑来寻师求解,不过是天经地义。”


    庭院内仅剩一人站定原地,门清缓缓转眸,数百年来未曾紊乱的灵觉在撞进那血眸的瞬间,倍感错愕。


    良久无言对视后,一道清风自门清袖底流转而出,如无形之手托起众人。


    “起。”


    只一字,却似玉磬清鸣,在山间荡开回响。跪伏的弟子们顿觉膝下生出一股柔和灵力,将他们稳稳扶起。再抬眸望去时,掌门面色冷峻,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每个字都清晰落在众弟子耳畔道:“玄门修行,首重心境。今日之事,各自反省。上华所求之解,带领众人来玄殿便是。”


    众弟子保持躬身齐声道:“恭送长老。”


    直到门清身影消失,众人才纷纷离开,院内再无一人胡乱言语。


    长老药方一事久久萦绕在双玲心头,她上前三步道:“可容我同行?城内还有众多百姓与柳青姑娘一样,深受邪息折磨,倘若能查清这背后因果,或许能救更多人。”


    全相闲见状立即插嘴道:“我也要去!守护百姓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本副队一个?”


    年七一行人相互对了个眼色,点了点头默许。


    角落阴影处,陈上忆死死盯紧着柳青躯体。与寻常弟子不同,他从始至终便能看见柳青周身缠绕的邪息,因练功过度此时心口还在阵阵绞痛,这一幕被陈上华尽收眼底。


    待人群散尽,陈上华开口道:“你也来吧,你需要休息了,上忆。”


    陈上忆站在原地未动,执拗着始终未言,二人之间仅剩默然。


    陈上华看向衣摆污渍,道:“谢谢。”


    少顷,众人路过玄门石碑时,全相闲指尖划过碑上的「魔」字,袖口豁然飞出一只冥蝶吸附在石碑上,腐蚀出细小裂痕。


    玄殿内殿顶高悬,云雾缭绕。七根盘龙玉柱按北斗方位矗立,地面数条古老阵纹自七柱底部延伸,向着殿心汇聚。众人将昏迷的柳青放置殿心台之上,门清五指虚张,徒手汇聚灵力,直到灵光没入殿心台,整座阵法骤然亮起。


    柳青身上依次浮现七道光纹,最终融合在七根盘龙柱间。


    殿内烛火尽灭,唯有阵法光华流转,径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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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尘封记忆投射在殿柱之间:


    门清道:“那是一场屠龙战,白蛟龙本为魔龙化身,守护着四方水域。”


    阵法中浮现的白蛟龙通体雪白,周身笼罩金光。当它掠过众人身侧时,全相闲伸手触碰,笑道:“倒是壮观。”


    另旁,白蛟龙的白羽拂过李童团衣摆,鳞片上的并蒂莲纹与她臂间黑疤同时泛光。


    她道:“母亲...”


    门清看清李童团反应后突然噤声,半晌才低语道:“你母亲镇压的何止是渊血...”


    话音未落便被全相闲扇坠铃声打断。


    “那日天降雷暴,凡间苦难,”门清继续道,“白蛟龙却携人间灾厄化龙,迟迟无法登仙梯成仙骨,终成祸患。”


    忽然,白蛟龙掠过年七,手中悼亡剑身上忽显起一段咒文,与蛟龙鳞片的小片纹路瞬间重合,随后双双隐去。最后一现,年七瞥见白蛟龙逆鳞处突兀地残缺了一片白羽。


    双玲问道:“那与柳青姑娘何干?”


    门清道:“龙怨本是白蛟龙陨落后残留的执念,能蚀人心智。而这邪息乃渊界以龙怨为引,糅合血祭与冤魂炼成。它贪婪嗜血,会主动侵蚀宿主。柳青姑娘或许是白羽族,血脉本可净化龙怨,但这丫头体内的邪息已污染龙怨,二者纠缠难分......”


    双玲道:“龙怨与邪息竟非一物?”


    陈上华道:“古籍提过,邪息自天地间生出自我意识,一旦入体,便会操纵心智,直至将宿主啃噬成空壳。而龙怨仅是残念,无自主之恶。”


    门清悠哉点头,满眼欣赏道:“龙怨似雾,邪息如毒。雾本无害,可若有人投毒其中…”


    随即,他的目光在竹园三人间游离道:“这位柳青姑娘身为…”


    门清突地顿住,喉结滚动间将后半句咽了回去,迫使话题急转道:“这丫头身上的龙怨,本该触者即死。你们为何无恙?”


    年七坦白道:“是我,一人,带来的。”


    全相闲闻言吓得拉着双玲立即往后撤了十来步道:“好啊小哥!你知不知道那邪息入体是会死人的!”


    陈上忆抱臂冷笑道:“要死早死了。”


    全相闲撇了撇嘴道:“话虽如此,玄门弟子的灵草体可最怕这个!沾上就...”


    年七突地按住心口,曾被兰火灼伤之感仿佛仍历历在目,他道:“他的火焰,会吞吃心智。靠近时,许多亡魂在哭嚎。”


    门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百年前那个同样将邪息炼入经脉的身影,此刻与眼前少年渐渐重合。


    陈上华解释道:“弟子亲眼所见,兰明鬼火起时,他体内的邪息便如提线木偶...”


    门清附和道:“原来如此,兰明鬼火不仅可以疗伤,亦可压制世间所有邪物。或许小公子并非邪息入体,而是被鬼火操纵了心智罢...”


    李童团道:“我族古籍曾记载龙怨解法,虽后文遗失,不过仍有一计,便是玄门根灵草。”


    “姑娘慧眼。”


    门清广袖一挥,药童捧出玉匣。


    门清道:“玄门成立多年,早已熟练掌握龙怨根本。只需用本门派的根灵草,即刻大好。不过切忌,要多关注病人心情,不可大怒、大喜、大悲。”


    年七道:“会死?”


    门清道:“恐会引龙怨反噬,沦为比蛟龙更凶戾的怪物。”


    正欲离去之际,李童团突然驻足道:“此次前来,晚辈还有另一要事相求,敢问长老可知渊界兰幽王下落?”


    门清白眉突然颤动,忽想起某人所言:“若遇兰火缠身之人对本王有意,带他们来换龙剑解封便是。”


    门清沉思片刻道:“其实乡芙兰幽王那日并非真身,而是他使出的三成功力分身。不过老夫也将其分身扣下,正关押在玄狱之内,若你有意...”


    众人纷纷震惊。


    李童团道:“我定是有意的。”


    双玲警觉道:“长老藏得真深...”


    待众人离开玄殿,殿内余烬未散,门清的身影却已凭风而至后山一座古庙处。庙门半掩,里屋内烛火摇曳,映出一道端坐的身影,那人沉缓道:“茶凉了。”


    庙内香炉里,几片干枯的山荷叶正在兰火中缓缓蜷曲。


    门清惭愧道:“好似劫难轮回,故人归来,乱了点神。”


    兰花从窗格里飘来,屋内还有一少年,他缓缓抬起蓝眸,正是渊界兰幽王。


    兰幽王指尖划过棋盘上的「龙」字,讥讽道:“故人?明明是个死人。”


    下棋者闻言摇了摇头,无人言语。


    三人对坐,落子声与山风相和,一局棋,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