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卷王的自我修养
作品:《朕只想当个亡国之君》 楚凡,或者说新皇朱由检,正躺在一张硬得能当搓衣板的龙床上,思考着人生。
他睡了足足六个时辰,从上午睡到黄昏,一觉睡掉了大明王朝半个工作日。
这是他穿越过来之后,感觉唯一做对的事情。
然而,身体是休息了,精神却被一个严峻的问题困扰着——这床,也太特么硬了!
“简直是反人类的设计。”
他翻了个身,骨头与硬木床板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被褥,发出了沉闷的抗议声,
“这帮皇帝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睡这种床,不得骨质增生吗?”
门外,一个中年太监躬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
他叫王体乾,司礼监掌印太监,名义上是魏忠贤的副手,实际上是安插在新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一颗眼线。
从皇帝陛下在金銮殿上打着哈欠宣布退朝的那一刻起,王体乾就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走到了悬崖边上。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回宫,然后就在寝殿外,像根木桩子一样站了六个时辰。
他不敢走,更不敢让人打扰。
因为,魏忠贤正在等他的消息。整个紫禁城,乃至整个大明官扬,都在等他的消息。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新君在用一句“朕乏了”震慑满朝之后,回到宫里,到底在做什么?
是在秘密召见心腹,商议铲除阉党的对策?还是在奋笔疾书,撰写讨贼檄文?
然而,王体乾能汇报的只有——皇帝在睡觉。
这个答案,他自己都不信。
在王体乾看来,新皇登基第一天,面对如此复杂的政治局面,他那惊世骇俗的退朝,绝对不是因为困了。
而是一种高深莫测的政治手腕!是一种“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定力!
而退朝之后立刻回宫“睡觉”,更是点睛之笔!
这叫什么?
这叫“于无声处听惊雷”。
他把自己置于暗处,却把所有矛盾都摆在了明面上,逼着东林党和阉党去互相猜忌,互相内耗。
他睡得越香,就证明他越有底气,殿外的我们就越是心惊肉跳!
高!实在是高!
王体乾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对这位年仅十七岁的新君,生出了如渊似海般的敬畏。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寝殿里传来了皇帝的抱怨声。
他耳朵一动,立刻像雷达一样捕捉到了关键词:“硬”、“反人类”、“癖好”。
王体乾心头剧震!
来了!圣意来了!
“硬”,指的是什么?指的是魏公公和阉党强硬的政治手腕!
“反人类”,骂的是什么?骂的是阉党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不把人当人看!
“癖好”,讽刺的是什么?讽刺的是魏公公大搞生祠,这种个人崇拜的变态癖好!
短短几句话,字字诛心!陛下这是在借物喻人,敲山震虎啊!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他已经对阉党的“硬”感到极度不满了!
王体乾感觉自己瞬间领悟了真谛,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对身边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太监领命,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而寝殿内的楚凡,对此一无所知。他正挣扎着坐起来,肚子饿得咕咕叫。
“来人,传膳。”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很快,一顿丰盛的晚膳被端了上来。几十个菜,摆了满满一桌,精致的盘子里盛着看起来很美的食物。
楚凡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看起来像是东坡肉的方块肉,放进嘴里。
然后,他愣住了。
“呸!”他忍不住吐了出来,“这什么玩意儿?淡出个鸟来了!盐是国企专营的,舍不得放吗?”
他又试了试别的菜。
要么是蒸煮得软烂无比,毫无口感;要么就是调味单一,除了咸味就是原味,吃得他怀疑人生。
“暴殄天物啊!”
楚凡痛心疾首,指着满桌的菜,对伺候的太监说,
“你们这御膳房是不是只会做白水煮菜?炒呢?煎呢?炸呢?辣椒呢?孜然呢?就不能让朕吃点有味道的东西吗?”
他只是一个社畜对难吃食堂的正常吐槽,可听在王体乾耳朵里,又是一道惊雷!
“淡出个鸟来了!”——陛下嫌现在的朝局太“平淡”了!他要打破平衡!
“盐舍不得放吗?”——盐,利也!陛下是在质问,朝廷的利益,是不是都被某些人私吞了,舍不得分给国家和百姓?
“炒、煎、炸、辣椒、孜然”
这些都是猛烈的、刺激性的烹饪方式和调料!
陛下这是在暗示,他接下来要采取的,将是雷霆万钧的霹雳手段!他要给这平淡如水的朝局,加点猛料!
王体乾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再次挥手,又一个小太监飞奔而去。
此刻,紫禁城某处密室。
魏忠贤正端坐着喝茶,但茶杯的盖子,却在不经意间,与杯沿碰撞出细微的声响,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面前,站着他的几个核心党羽,比如臭名昭著的“五虎”之一,崔呈秀。
“义父!”
崔呈秀焦急地说道,
“这都一天了,新皇把自己关在宫里,不露半点声色,我们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东林那帮苍蝇肯定也在上蹿下跳,我们不能再这么干等着了!”
魏忠贤冷哼一声,放下茶杯:
“急什么?你当这位主子是天启爷那样的善人吗?今日在殿上,他那一个哈欠,一句‘朕乏了’,比任何诏书都更有分量。他这是在告诉我们所有人:他,看不起我们。”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将王体乾传出的第一条消息送上。
魏忠贤展开纸条,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
纸条上写着:“上曰:床榻甚硬,反人类之设计。”
崔呈秀凑过来看了一眼,不解道:“义父,这……这是什么意思?嫌床硬?”
魏忠贤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缓缓地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掉,声音沙哑地说:
“他不是嫌床硬,他是嫌我魏忠贤……太碍眼,太强硬了!”
“什么?!”满屋子的阉党核心都大惊失色。
“他这是在敲打我们!”
魏忠贤站起身,来回踱步,“他用‘床榻’比喻江山社稷,说我们把这江山搞得太‘硬’,让他这个天子睡得不舒服!‘反人类’,好一个‘反人类’!这是在骂我们不干人事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第二张纸条又到了。
“上曰:御膳淡而无味,当加猛料。”
魏忠贤看完,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如果说第一张纸条还是敲打,那这第二张,就是赤裸裸的宣战书!
“加猛料……”
魏忠贤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要对朝局动大刀子了!他要‘炒’了我们,‘炸’了我们!”
密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一个上午还权倾天下,视皇帝如无物的九千岁,此刻却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这位新君,太可怕了!
他不跟你玩阴谋,他玩的是阳谋!他把他的不满和杀意,用这种日常的抱怨传递出来,让你猜,让你恐惧,让你自乱阵脚!
这等手段,这等城府,简直是闻所未闻!
“义父,那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崔呈秀的声音都在发颤。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对方的节奏。再这样被动地猜下去,不等皇帝动手,他们自己就先崩溃了。
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试探一下这位新君的深浅。
不能硬碰,那会正中他的下怀。
必须用一种更“巧”的方式。
魏忠贤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一件摆在角落的贡品上。
那是一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和田玉原石,质地绝佳,是下面的人费尽心机才搞来的。
他眼中精光一闪,似乎下定了决心。
“来人,”他沉声下令,“把这块‘璞玉’,给陛下送去。就说,是老奴孝敬给万岁爷把玩的小玩意儿。”
……
与此同时,乾清宫里。
楚凡正百无聊赖地在书房里闲逛。
他想找本小说看,结果发现全是《四书集注》、《资治通鉴》之类的催眠读物。他只好翻看地图集解闷。
“啧啧,这世界地图画的,什么鬼东西,欧洲就那么一小块?”他一边看一边吐槽,“大明疆域倒是不小,可惜全是烂摊子。”
他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门外的王体乾听了去。
王体乾的腿一软,差点给跪了。
我的天爷啊!
这位爷,竟然连朝堂都看不上了,已经开始琢磨世界地图了!
他的雄心,竟然已经投向了整个天下!
“大明疆域不小,可惜全是烂摊子”——这意思太明白了!
他是嫌弃天启爷留下的这个江山不够他施展拳脚啊!他要的,是一个囊括四海,万国来朝的超级帝国!
王体乾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今天一天之内受到的冲击,比他过去五十年加起来都多。
他终于明白,自己伺候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皇帝。
而是一个潜龙在渊,胸怀天下的……超级卷王!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走来,在王体乾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体乾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恭敬敬地走进书房,跪倒在地。
“启禀陛下,魏公公……给您送了件小玩意儿来,请您过目。”
“魏忠贤?”楚凡正看得无聊,一听有热闹,顿时来了精神,“哦?他送了什么来?抬进来朕瞧瞧。”
很快,两个小太监吃力地抬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巨大物件走了进来。
楚凡好奇地站起身。
王体乾走上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红布!
一块小山似的、白中透着温润光泽的巨大玉石,出现在楚凡面前。
楚凡愣住了。
他看着这块几乎有半人高的璞玉,又看了看一脸期待和紧张的王体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是吧,阿Sir?”
“我刚嫌床硬,你就给我送块更大的石头来?”
“这是几个意思?PUA我呢?!”

